傅南生醒来时,先是看到一把扇子在自己的脑袋上晃来晃去,然后就看到了梦舒趴在床边东倒西歪,手里依旧挥舞着扇子。
傅南生睡得浑身麻木,稍微动下了大腿,他倒吸了口气,这口气成功把梦舒给撩醒了。
梦舒呆头呆脑的,看来是睡迷糊了。她眨巴着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傅南生的额头,总算是不烫了。
梦舒一手扶着傅南生,一手拿了两个枕头塞在他的后背,让他靠坐起来。她起身去了趟厨房,片刻后,端来了一碗熬得软糯的绿豆粥和一碗大肉面,放在床头的桌子上。
梦舒喂了傅南生一口绿豆粥,傅南生不自在地夺下了她手里的汤匙,颤巍巍地端过碗自己吃了起来。
对坐着他,梦舒呼啦啦地吃下了一碗大肉面,吃出了满头的湿汗。
她边拿毛巾擦脸边道:“我去问过了,晚上和后天都有一辆车去后洋村。”她顿了顿:“就后天去吧。”
傅南生掀开一角窗帘,神色凝重地望向楼下,冷不防地说道:“晚上就走。”
“这么急?”梦舒疑惑地看着他:“你的伤还没好全,我的东西也没收拾好。”
“再待下去,多招事端。”傅南生暼了她一眼:“我要是身体好端端的,轮得到你来赚这笔买卖吗?”
梦舒挥了个拳头,想要在他脑袋上砸个洞,结果只伸出手指在他的脑门上戳了戳:“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别忘了你的命还在老娘手上,嘴巴再不干净,我就把你扒光了,扔到大街上去。”
傅南生觉得她是个敢说不敢做的性子,不太想和她计较,又怕惹她不高兴,她真丢下自己跑了,索性闭上了嘴。
梦舒哼哼了两声,转身去收拾东西。其实根本没什么东西好拿,她带上了琐碎钱币和那把枪,最后拿上了姑姑给的镯子。
——
梦舒和傅南生各吃了一碗豆浆,草草结束了晚餐。
梦舒给傅南生换了件新买的长袖长裤,重新换了药,拿上一包东西就出了门。
傅南生受了罪,本来高高壮壮的兵,挨了一枪,成了一个焉了吧唧的软蛋。
他把一只手臂架在梦舒身上,两人的身高差距有些大。
梦舒的脑袋侧抵着傅南生的肋骨处,感觉肩上狠狠往下一垂,她微微晃了晃,好半天才适应这个重量。
街上有巡逻的兵,梦舒没敢往大道上走,架着傅南生,走进了小路,一路上又热又沉闷,梦舒的汗水顺着额头流进了眼里,她的眼睛被辣得生疼,嘟嘟囔囔了几声,悄悄抬眼望了下傅南生,见他死死咬住牙齿,脸色难看的吓人,情况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默默地把牢骚吞回了肚子。
绕了几个巷子,梦舒总算把傅南生弄到了车夫家里,她把他扶到了门口的长板凳上休息,自己挨着他坐下,用小身子撑着他。她气喘吁吁对着正在往马车上帮货的小老头道:“梁头,什么时候走呀?”
梁头即车夫,是个六十来岁的精瘦小老头,眼里写满了精明与算计,见梦舒拖了个半残废来,脑子一弯道:“女娃子,我看要加价呀,得这个数。”说着伸出一个巴掌来。
“你杀猪呀,早上明明说好了一块钱一趟。”梦舒把眼睛瞪得直溜圆:“五块钱,你怎么不去抢呀你。”
梁头把一筐鱼拖上了车厢,叼着很长烟杆,吞云吐雾道:“爱去不去,想坐我车的人,多了去了。”
梁头这句话其实说得有点虚,他平时除了运点货来往于云盘和后洋村,一天下来也就挣个两三块钱。除此之外,他再没别的活计可干了。
他原先娶了个老婆,好了没两年,老婆就跟别人跑了,连个孩子都没给他留下。他孤身一人,就为点棺材本磨光了脑袋。今天他一看对方,就知道他们急着出城,不趁机捞一笔实在是说不过去。
梦舒欲要理论一番,被傅南生按压住了肩头,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把钱给他,别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