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漆黑的夜空看不到一丝的光明,即使近在咫尺的新教学楼,也被黑暗模糊掉了棱角,远远看去,如同血肉模糊的脸孔。即使是从我现在所处的位于旧教学楼的第二音乐室角度来看,也绝对是这样。
不过这些都不是宫崎晴秀眼下真正关注的重点。
对于趁着黑夜返回空无一人的校园,甚至为此连BigEcho的打工都旷掉的他来说,真正值得关注的,还是静静摆放在音乐室的角落里,那台几天前被冠以冬马曜子之名,赠送给峰城大附属的钢琴。
即使是在这样的夜里,眼前曲线优美的琴身仍然在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辉,带着一种如梦幻般的美感。
然而他现在要做的事,却是破坏这一份美感。
为了证实他那个大胆的推测——冬马曜子已经将加藤俊雄暗中交给她的那份宫崎财团丢失的资料藏在了钢琴中!
否则的话,一直在欧洲的她,为何会突然回国?
加藤俊雄是被宫崎的“审判者”和自己共同追踪的对象,他绝没可能随身带着这种重要的东西,必定会将它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而那天晚上,从他想要杀害冬马和纱的情形来看——虽然暂时还不清楚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资料一定不在他女儿的手上。
那么还能交给谁呢?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问题就在于,接受了资料的冬马曜子,会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或者说,什么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虽然将资料藏在捐赠的钢琴中,摆在学校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确是一个很危险的行为,但同样也可以理解为——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否则的话,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她会主动地,突然地向校长提出要捐赠钢琴?如果只是为了和纱留级的问题,捐款修缮新教学楼不是已经足够了吗?
而事实证明,自己的推测果然是正确的。
在钢琴的后顶盖的夹缝里,宫崎晴秀找到了明显不属于琴体本身结构的木盒。
那是一个雕工精美的匣子,外头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有点像是电视上经常出现的那种“潘多拉的魔盒”,上头刻着光芒四射的烈日美轮美奂,如同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但他知道,这个匣子的价值绝不在于它的本身,而在于匣子中盛放的,绝不能为外界知晓的资料——
一个由全世界的混血种们精心保持了一百年的秘密。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匣盒精密的铜锁,紧张地盯着逐渐开启的匣盖,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犹如打开了宝藏之门的阿里巴巴。
然后就是一阵蓝色的烟雾扑面而来!
一种无可言传的感觉在瞬间包围了全身,沉重的黑暗气息铺天盖地,那种压抑着的,包含了人世间一切负面的情绪——恐惧、虚弱、毁灭、嫉妒、痛苦……都在同一时间涌上了心头,宫崎晴秀的识海里仿佛出现了一只血红色的蛇眼,在静静的看着他,在那只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一辈子也无法逃脱的梦魇。
霎那间他只感觉浑身冰冷,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急剧的强烈情绪让他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一身,跌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眼前被自己拆得七零八落的钢琴,任冷汗混着轻微的喘息荡漾在空气中……
“你果然上当了,审判者!”冰冷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晴秀艰难地回过头,面对着黑暗中逐渐走出的那个高挑的身影。
冬马曜子!
“审判者?”他摇了摇头,霎那间明白了一点:“我想冬马女士误会了,我不是宫崎财团派出的审判者。”
“宫崎晴秀,虽然披着峰城大附属二年A班学生这样的掩饰,但真实身份却是那个黑暗而扭曲的宫崎财团执政官——宫崎晴香唯一的哥哥。”冬马曜子如数家珍,“你觉得,被冠以‘宫崎’这个肮脏姓氏的你,我还可以相信吗?”
“或许并不能。”晴秀叹了口气,心头那种如压巨石般的沉重几乎迫得他说不出话来,“我知道这种解释还是过分的苍白了,但我真的不是来执行裁决的审判者,和宫崎财团也没有任何实际性的关系。虽然不能否认和‘宫崎’这个姓氏的关系,但我只想尽力避免一个悲剧的发生。”
“只会用枪和剑来说话的人,恐怕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吧。”冬马曜子冷冷地走到他的面前,“尽管自己冠以‘罚罪的审判者’的名号,实际上却是宫崎最丑恶的爪牙,难道这样的你们,不就是所有悲剧的制造者吗?”
“看来,您还是不相信我的话。”晴秀垂下头,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是中毒了呢。
在烟雾升腾的那一瞬之间,得益于从“上帝之手”学会的那一系列的技能,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他迅速地闭上了呼吸。
所以他可以肯定,那种毒烟绝对没有被吸入多少。
不过,从现在的症状来看,隐藏在匣子里的毒烟中一定是带着那种很厉害的神经性剧毒,只要吸入一点就足以使人瘫痪的那种。因为他的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烧滋味,仍然犹如被人剥皮抽筋。
“不过,虽然无法消除您的误会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但即使这样……”他顿了顿,努力地集中精神,忽视掉蔓延全身,正侵蚀掉所有的知觉的剧痛。
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还是希望,能够请求您一件事……”
“你是在乞求生命吗?”冬马曜子有些不屑地看着他。
“不,你误会了!”晴秀摇了摇头——现在即使是这么轻微的动作也已经变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我只是希望冬马女士能告诉我加藤俊雄的下落。”
……
似乎是震惊于对方对眼前显而易见的危险的无视,冬马曜子一时没有开口,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用那种冰寒彻骨,却又分明地直射人心的眼睛,直接射进了他的灵魂。
“所以如果冬马女士知道他的下落,还望不吝告知。”晴秀强忍住身体的不适感,仍然坚持说道,“我知道您和加藤君的感情很好,但我不得不告诉您,他是一个危险人物……”
“危险人物?”冬马曜子抬起头反问道,那双在人前明丽无俦的眼眸此刻早已是一片的阴冷,“你所谓的‘危险人物’,不就是你们宫崎财团自己制造出来的失败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