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见他方才胆大妄为,眼下又低眉顺目起来,便觉好笑,有意逗他:“怎么如此老实?不打算逃走了?不怕官差进来抓你?”
邬连低声嘟囔:“不会来了。”
“哦?”少年问他,“为何?”
小道士叹息。“从方才开始外面就听不见什么动静了,就算真的要抓,我进屋这好些时候,一间一间查也该搜到此处了,可人迟迟不来,就说明是不会来了,况且……”
他说到一半,挑了眼皮瞄了下少年,又赶紧垂下,嘴里支支吾吾,好不情愿道:“你这不是特意设局引我来的吗?算准了我只能往这雅间跑,便特意在此等我。现在目的达到了,他们还‘抓’什么人?”
说罢,邬连起身,不情愿地俯身在地拜了四拜,虽然敷衍,但也算礼数周全。
“唉,不才见过兴王殿下。”
是了,除了藩王,整个安陆能指挥公门中人像指挥家奴一般行事的,能有几个?多数一根手指头都是大逆不道之罪。
两年多前兴德王祁元思因病过世,由于长子早年夭折,年仅十三岁的次子祁时见就成了受袭兴王之位的唯一人选,虽然三年守孝未过,还未正式继承,但离除服也没几个日子了,足可称王。如此,那位当朝圣上的堂弟,就是建朝以来最年轻的藩王。眼观这有龙眠之相的华服少年,算来年纪刚刚合适,那还有旁的可能吗?
少年见之一愣,倒爽朗笑了。
笑罢称赞说:“天师不仅耳聪目明,还是个脑子活络的,如此甚好,甚好。”这便是认了邬连的说辞。
少年,不,祁时见伸手以扇将人点扶起来,引他重新入座,又道:“本王出行不便,仅以此计引天师来见,还望见谅。”
邬连诺诺点头,心道我哪儿敢说个不字啊,脑袋还悬着呢。
“既如此,我也不绕弯子了,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天师相助,天师意下如何?”
邬连苦笑,自己还有旁的活路吗?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能尽微薄之力,自然是不才的荣幸,只不过……”他心一横,想自己反正也是刀山火海走一回,不若试着捞些好处,万一真个有命活着呢?
“只不过不才做事有自己的规矩,每相一人收熏香一方,贵贱不限但香方不可重复。”
这古怪要求如在旁人眼中便是无礼且不识抬举,可祁时见好似早有准备一般,没露半点迟疑,十分爽快点头。“此事不难,王府每年享有皇恩赐赠,稀世珍玩也有一些,恰巧府中也无人喜好把玩,放着也是放着。区区香料而已,事成之后你便去随意挑选些称心如意的吧。”
邬连一听这慷慨之词,眼睛都亮了。“当真?”王府库藏是何等贵重之地,这机会于他而言简直是天降祥瑞,什么九死一生都瞬时抛之脑后了。
祁时见笑说:“怎么,还怕本王食言?”
“不不不,”邬连连忙摆手,“不敢不敢,一时失礼,还望海涵。”
“无妨,只是……”祁时见稍稍倾身,靠他又近了些,“你就不问问到底是何事?就不怕有去无回?”
这字里行间的危险确实让小道士不由得抖了抖,可他是个活得明白的,双手在嘴巴上打了个封条,回说:“干多少事拿多少酬,旁的,知道多了也不是好事。”
“哈哈哈哈。”少年笑得爽朗又老练,抬手合扇拍拍他的肩膀,不知是表示赞许还是宽慰。
“好了,既如此,那事不宜迟,你便随我来吧。”年轻的兴王这才站起身来,微微平整衣衫,举手投足就像被规尺量过。
待邬连也跟着起身,祁时见才发觉二人身高几乎一致,甚至对方还是微微垂首的。这让他想起来还有件事没了,便顿住身子开口问道:“对了,还未请教天师高姓大名?”
“啊,不敢,不才姓邬,单字一个连,安陆凉山县人。”邬连把头又低了低,把答过百遍的话顺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