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姐儿想到要回婆婆给的嫁妆,带了小丫头苹儿,筝儿去了叶姨的西边方向,小腊梅去叫了刘乐天,大白天的气喘嘘嘘的,不知道和那叶姨在做些甚么,只是看到一只手还在提那裤口,蔡姐儿走进去,看见叶姨还在床上衣衫不整的,也不起来与蔡姐儿道安,做起身子,慢悠悠的叫小菊花与她梳洗,蔡姐儿就应该趁机会治她个没大小的的罪责,怕他刘乐天吃了你不成,但那蔡姐儿就像温水里的青蛙,煮不烂,也熬不死,更是跳不起来,也不计较蔡姐儿不与她请安,看到这幅春景心上又不甚是滋味,转过头与刘乐天说道,你们趁我回娘家,拿了我那么些东西,只是要把婆婆给我那几件嫁妆还与我了,其余的我也不要了,刘乐天道,什么嫁妆,我母亲给哪个不是给,这也她的媳妇子,都一样,你快夹着你那批快些走,蔡姐儿道,好没良心的忘八,以前说是留个我一人的,现在又要给那个娼妇,你把这上林镇所有的娼妇娶进门来,也都要给一回,那叶姨听见娼妇两字可是不得了了,以前她在春红池楼的时节,人家那官员,富商想要她怎么样就是怎样,有那特殊癖好的人,还左娼妇又娼妇的在床上喊,还要用皮鞭子打她,她还低头哈腰的奉承着哩,现在嫁了刘乐天这么些日子,忘记她以前的身份了,养起了她这么个娇性子来,那哪里还听得这两个字,头也不让小菊花梳了,穿着贴身亵衣就出来了,披头撒发的说道,姐姐呀,我就是拿了你几件物价,你怎的要娼妇,娼妇的骂我,没得我当了这刘府的小妾还是娼妇,那你们家的刘乐天,天天是在嫖我哩,在我们青红池楼的时节,哪个做姐姐的不要自己妹子开口,也是要主动送些物件的,还要带两个壮实的丫头,杵着人家门前要哩,又反过去摔瓶打柜的,把那上好的瓷瓶些摔的个粉碎,把从蔡姐儿那骆来的古董珐琅瓷瓶也是摔的四分五裂,你说那暗门巷子的私窼子还知道珍惜这些物件,做不出这等遭报应的事情,除了不认识字,做不出几句淫诗,哪里不比这叶姨好上几倍,当初不如取了那锦哥儿进来,这家,这些人不至于落下去的那么快,这也是后面的事了,暂且不说,那叶姨这般胡闹,打混,倒是想自己没做错事一样,错的是蔡姐儿,我拿了你的什么物件,你不能来问罪,要你的东西是抬举你的,蔡姐儿道,天杀的,明是你偷拿我的东西,你还在这里撒泼,刘乐天看叶姨这样,不心疼摔坏的东西,只是心疼那叶姨,拿了鸡毛掸子要去采打蔡姐儿,蔡姐儿站在原地不动,道,你打,你打,不打是忘八乌龟生养的,蔡姐的丫头子苹儿和筝儿缩在一边,看着刘乐天拿了鸡毛掸子要打蔡姐儿,那筝儿伸了伸脖子,从喉咙里小声的挤出几个字道,爷儿不要打奶奶,打坏了大奶奶要怪罪,其实这刘乐天只是拿着蔡姐儿吓唬她,不敢真打,首先是怕那雷公的小舅子蔡原封,其次蔡姐儿是他明媒正娶的娃娃亲,他虽是个混郎君,但是是个官家子弟,是要避讳打那正妻的,特别是做官的人家,要是告上去,弄不好要影响他刘府的声誉前程,那刘乐天听到下不了台,他不敢打蔡姐儿,拿出的鸡毛掸子又收不回去,照着那筝儿打个不停,那鸡毛掸子虽打不死人,夏天穿的薄薄的,把那筝儿打的红一条,紫一条的,不是蔡姐儿劝住刘乐天还要往这脸上采打,刘乐天自打生下来,换了那恶心之后,也还从没打过自己家下丫头,这叶姨来的不到一年时间,打了二个乖巧的小丫头了,蔡姐儿看着这个场面东西也暂时拿不到了,带着两个丫头子先回去了,那叶姨发泄完毕坐在凳子上,刘乐天哄个不停,她又忽然想记起什么事情了一样,张开血盆大口不住的骂起来,说道,人家对门那个带两个熟鸭子般的丫头,人家也知道为主子说两句,你们几个小穷骨头,杵在哪里一句好话也不向着我说,你们的嘴巴是被啥东西堵住了哩,那嘴巴说不出话来,就拿针线缝着,当死人,吓得些小丫头哭个不住,倒是没有拿针封嘴,罚了这些丫头子一整天不准吃饭,蔡姐儿回到屋里,心下难受,坐在贵妃椅上躺了下,翻开一本叫船行歌的赋读了起来,要说这蔡姐儿才是真的才色兼备,不似那青楼官女子,才气浮于表面,肚里几乎没什么真学问,也是唬的那些不识货的男子崇拜她的才学,试问一个人的心肝脾肺都用在怎么拉拢富商,官员,哪里还有甚气力攻那诗书,看着看着,那眼泪又掉出来了,起身拿了纸笔,叫丫头磨墨,看着那银梭不再心更加惨淡,想起往日,她在此写诗,丫头磨墨,刘乐天一些也不懂那诗中之意,遇佳娥,正入兰庭,他理解成,什么个大幺蛾子要从我这厅上进来,为何要把这大蛾子加上个佳字,如此种种不胜枚举,想到这里蔡姐儿又是一阵发笑,筝儿看到说道,奶奶这是怎么了,眼泪滴滴的又笑着哩,我看见俺哥儿这个样儿,以后宁愿做那道续上发的道姑也是不要嫁人哩,蔡姐儿提笔写了首赋,那赋上曰:昔日兮,吾兮十之有二,与家母兮游于凤台之山,看云泽直上,忽改兮本貌,倏忽之间,变换无穷,有紫薰鸟兮,毰毸兮矞矞皇皇,立于耸台之上,撕爪兮分离陟步,睆睆兮与吾啁晰,吾兮抬头问之,请问之予为何来之,紫薰奋翅而疾走,吾叹兮吾乃多情亦,家母对兮,此林间异鸟兮,分散于山兮,见彼有人,飞来觇见兮,吾问,为何为吾停留兮?母对,因彼盛丽兮,其色无双兮,驻足观看兮,吾问,为何疾翅飞离兮?母对,色艳为一时兮,了目而可观兮,于是变换如云之多兮,早如云层聚集兮,中如云层瑰丽兮,晚如云层飘散兮,吾年时幼小懵懂兮,今寒凉之中人兮,去岁还如新兮,今岁若蜩螗失鸣兮,屯邅兮,侘憏凄独处寝兮,君心兮与吾异兮,烛下兮今不再兮,今不再徘徊兮,所扰之多兮,收心昭明兮,恩断义绝兮,镜破难圆兮,做此赋以记兮。挥笔落成,命之为:凤台赋!
此事过了两三天的时节,那钟二嫂子见刘乐天整日与叶姨厮混,要准备把这事诉于曹氏,那些小丫头被刘乐天打怕了,一些也不敢学与曹氏,只有她这个婆子还能说几句,那刘乐天毕竟不会打从小带他的人,加上刘乐天从小与她亲近,她要卖个老脸诉与曹氏,本该是伺候刘乐天的,看那叶姨也不去西面,整日与蔡姐儿在一起,在这刘府中不仅得了这份好差事,她一个穷婆子现在在这府上还变成个能说的上话头的角色了,屋里还有一个穷耕田的男人,得了刘府在这些年的银子,连带家里的日子也越过越好,她还记得这蔡姐儿的一个大恩,蔡姐儿刚嫁入刘府有半年的时节,钟二嫂的男人王周成带了几袋村里的土货,要钟二嫂子那与府上的人尝尝,有一袋自己做的麻杆糖,还有一袋自家晒的干萝卜条,一大袋柿饼,常年种田佝偻个背,穿了个破草鞋,一步一步走来的,一件麻布袍子,那布丁都打的起层了,钟二嫂道,我说你个棒槌,这地方也是你能来的哩,要拿这些我自个儿知道回家下来拿哩,冲撞了府上的奶奶可是怎么得了,虽然嘴上说责备的话,还是叫进来了,正好蔡姐儿的小丫头子去喊钟二嫂子和蔡姐儿讲那田间的事情解闷儿耍,看见屋里多了个破烂的男子,惊了一跳,钟二嫂打了王周成一拳,道,叫你个老背时的不要来,看着惊着姐儿了哩,这刘府不叫外男子随便进出,大奶奶知道了可了不得,钟二嫂与那丫头说了情况,这是他家那口,那丫头才定下心说明来意,钟二嫂道,姐儿先去回你家奶奶,婆子我马上就来,让王周成先回去,茶也没来的急喝一口,弓着背又走回去了,丫头回去说到,奶奶钟二嫂子的男人来了,穿的破破烂烂的,还是个弓背的,拿了好些东西来,听钟二嫂子说是要拿来与咱府上的人尝尝哩,她说一会就来了,让我先来回奶奶,蔡姐儿心道,钟二嫂子的男人来了,应该要询问几句可能一时间过不来了,叫筝儿拿了一本书,躺在贵妃椅上读了起来,才翻开书页,那钟二嫂就来了,蔡姐儿道,怎么也不和你家的说几句话,钟二嫂道,老夫老妻的有甚么说的,打发他回去了,蔡姐儿道,茶也是不喝一杯哩,我到你要晚些时间来,正翻书哩,钟二嫂子道,种田的庄家汉子喝甚么茶,养成他的性子了,田也是要荒废了哩,蔡姐儿又道,听筝儿说带了些麻杆糖,以前年幼时节,我爹爹在农家汉手里给俺买过一次哩,酥酥的,甜丝丝的怪好吃,我又问我爹爹要,我爹说找不到那农家汉了哩,那滋味到现在俺还记得哩,刚听筝儿说,咽下几次馋虫了哩,拿点来我尝尝哩,钟二嫂道,庄家的贱物,俺怕奶奶吃不惯哩,蔡姐儿道,你不管我惯不惯,是不是舍不得,钟二嫂道,奶奶喜欢吃都给你也是一样的,不值钱的东西甚么舍不得,又屁颠颠的跑去把那一大袋子都拿过来,蔡姐儿放进嘴里,竟比她儿时吃的还更美味,胡乱的吃了许多,钟二嫂看她喜欢就全数留下了,不下几天被蔡姐儿吃个精光,钟二嫂哪日还在井边浆洗衣物,筝儿踩着碎步过来与钟二嫂子说叫她男人在做点麻杆糖,奶奶要给银子买,钟二嫂站起来把湿手在背后擦了擦,粗身粗气的说道,难得奶奶喜欢,我今儿个就回家叫老头子做,只是那麻杆糖要做好需要几天哩,我回去与那老头说,让他做好还是送下来与奶奶吃哩,什么银子不银子的,要多少有多少哩,笑眯眯的应下了,过了三日果然做的好好的,比前几日拿的更多些,包好送到刘府上,这次钟二嫂没有埋怨,叫到进了屋里,泡了杯粗茶说起家常来,王周成老实巴交的道,你给县太爷家公子做这娘样哩,你让县太爷把俺庄家汉的赋税,粮食减免一些哩,俺们村好多老人累死也做不出那该叫的田粮哩,就是做出来了,一屋子的人交了那粮食,剩的口粮吃不了几日就要喝西北风哩,那村里的孩子个个都大起个肚子,不几日就要死一个哩,年轻人下田种田,累的腿都肿了哩,钟二嫂子道,我是个甚么狗屁身份所在,在那县太爷身边说的上话,我一头撞死在那墙上,投个生做那太爷,皇帝的枕边人,吹吹枕头风,兴许改些主意,就是做了你的老婆子,在这府上带个哥儿,我就是有那救苦救难的心,那刘知县什么人,他要听我的哩,没准把我一顿臭打,连这个营生都没有哩,我看你几张嘴吃个啥,还有心思管别人哩,你现在才吃了几天饱饭,要是俺没了这个营生,你还有心思发这慈悲心哩,咱是老实人就做那老实事情,这世道不是你我超心的,自有人来管,自己的腚都遮不严实,还想着别人,快些不要提这事,被府上的人听去,不是耍处的,几句话把个老实巴交的王周成说的哑了口,可是这屋内说话果然属墙有耳,但这耳不是那东窗之耳,不害人,要助人,你道是谁,是那蔡姐儿,蔡姐儿听了筝儿说的今天这王周成要送麻杆糖来,她不如在这府上走走,顺便去拿钟二嫂的屋,那钟二嫂和家里的小丫头不同,由于曹氏的另眼相待,她自己有自己的屋,就在下人丫头那大屋挨着建了一间披厦,屋里有张干净的床面,一个洗面台,青石板地面,甚是洁净,蔡姐儿敲开钟二嫂的房门,看见两口子坐在小凳子上说话,她看那王周成衣服皱巴巴的,两条竖起的箭头眉,戴了个蓝色头巾包着,脚上那双草鞋走的薄薄的,又黑又瘦,心下好生不忍,钟二嫂看见蔡姐儿来了,连忙起身,说道,奶奶怎的到这陋处来,真是尊脚踏贱处,我这老头子在,怎生见得人,要她男人退出去,赶快走,蔡姐儿到,这倒是不必,你们接着说话我即刻就走,话间就走了,麻杆糖也没拿,钟二嫂子与王周成了十两银子,打发回了,拿着麻杆糖去了东面蔡姐儿屋,见了蔡姐儿到了万福,把麻杆糖交于小丫头收下了,坐下与蔡姐儿说话,蔡姐儿道,我前些日听我婆婆说起说公公在外面有个将近两顷的木料林,还缺一个人守北面,要找一个体己的人守,我与婆婆说了叫你家男人去守,岂不是一举两得,原来这刘知县初到上林的时节,看这华阳县建木料,建屋,建丘的人多,自己在篷山上围了两顷的地,做起那直直木材生意,要叫所有的木材商走他这里运木料,不然就不要那木材商人做这行,要把人变成绝户,那木材商没办法都跑去他那拉木料,这都不算啥,那刘知县不仅不知足,还把原来的木料提高了半倍,搞得那木料水涨船高,匠人费,澄澄往上涨,那有钱的富人建大房屋的弄下来足足要比以往贵个大厅出来,那穷人家死了人的,连口棺材的木料都买不起,都用个薄木板盖了了事,那再穷的人干脆就弄个破席子卷了卷也成一副棺材了,弄得那华阳县的百姓从个大县就要变成叮当响了,他请了八个人,照看东南西北四面,一面配备两个人,又养了十几只恶犬,那刘乐天最近去查看发现少了不少做横梁的木材,和账上一点对不上,怀疑那些人监守自盗,要寻个知心的人来做个内应,与他父亲刘知县说,刘知县与曹氏交代要寻找这么个人,曹氏和蔡姐儿两婆媳说话无意说与蔡姐儿了,蔡姐儿道,我婆婆本就喜欢奶婆,这事一准成,钟二嫂道,这可怎么使得,你一个大奶奶怎的去帮人男子说这些,蔡姐儿道,不是别人是奶婆的家人,不消的,那蔡姐儿与曹氏说了,曹氏问也没问直接与钟二嫂说叫她男人收拾点东西去篷山上盯着那几个人,有甚事情,悄咪咪的与家下来汇报,说好每月二两银子,也给了一身新衣,钟二嫂高兴的回家通知王周成,吩咐了曹氏交代的事情,又给祖宗上了三炷香,殇了一酹酒,泼在地上,大大的磕了三个响头,说谢谢他们的保佑之类,的话把儿子留在家里,冲冲走了,曹氏连人都没见,叫家人进宝送王周成去篷山上了。
钟二嫂一直记着蔡姐儿的恩,那些丫头子怕刘乐天打杀,不敢报与曹氏,蔡姐儿自己不是个告状的人,自己在府上又是老脸一张,平时那阎王爷刘乐天还没审着她面前来,自付道定要把此时告诉与曹氏,好叫曹氏收拾那叶姨,心下想了一套说辞,自己在添点油醋,吹个东风,曹氏又信她的话,加上又是实情,要叫曹氏拿家法鞭打那叶姨,撅着腚往曹氏那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