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云在家耕种,豆苗斗不过野草,老农不提醒,他连春天干什么农活都不知道。他偶然得知我要去找寻名师大贤,便一同跟随而来。”
“他心心念念找到大贤,向大贤请教如何种植豆苗。可直接把刘子初逗乐了,刘子初非但不愿意教,更斥责他是山野小民,用樊迟请学稼的典故教训他。”
“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刘表一捋白髯,心神愉悦。刘巴的说教,正是他想要说的,不禁赞道:
“刘子初才智绝人,荆楚国士也。”
赖恭搓磨够了,脸上初见肃容:
“当时子云是这么回答的:稚子不懂什么国君治国之道,种豆吃饭和治国有什么冲突呢?”
“国君再仁,庄稼也是国之根本。可怜山野小民,脚踏实地反倒成了读书人的饭后谈资!”
刘表咽了一口唾沫,重新审视天理良心,愈发觉得赖雄的言论,如黄钟大吕,震耳发聩。
“子云屡种杨梅也不得,担心半熟的枇杷被鸟兽夺取,宁可提前摘下来吃,半酸涩的果实呛得他面目扭曲。有一日我听他念叨着:杨梅空有树团团,却是枇杷解满盘。”
赖恭洋洋洒洒,毫不吝啬地分享着长子的日常,心里涌出莫名其妙的争强好胜之意。
这逆子要编排他,还需要准备各种各样的措辞,捏造子虚乌有的事件。
赖恭完全没有必要,他只是简单地把赖雄做过的事如实地复述,满满的黑历史韵味自然而然地洋溢出来。
“子云天生异象,将来必是堂堂正正之大丈夫,社稷柱石也。”刘表抚掌称赞着,如闻琴律,意犹未尽。
“犬子不敢当,实在不敢当。”
赖恭拱手施礼,恳恳切切:“我只希望他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安安稳稳地终老一生。”
说着说着,赖恭触动了自己情肠,拂袖轻拭眼角的泪光。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刘表抚着跪坐发麻的膝盖,语气温良和煦。
“现在我还能折腾,自当砥砺为子云挣下一点家业。以他恬静自在的心性,断然不会轻易败家。”赖恭眼中波光闪烁,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儿孙自有儿孙福,子云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怎能事事让当父亲的操心。”
刘表长吁一口气,艰难地起身,室内踱了两步,活动筋骨。
“我要是不操心,他指不定会犯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当父母的,哪有不操劳的,小的时候怕他不成器,遍寻名师教导他。好不容易长成了,又该忙碌成家立业的事了。”
“现在我只盼着,能给子云做一个好的榜样。我怎么待他,他便怎么待我孙子,一代又一代努力,把家族传承下去,不枉我一片苦心。”
赖恭愣了愣神,心里话不知不觉便说了出来,完全不需要经过思考。
刘表感同身受,听得异常专注。他重新坐回了位置,腰杆挺直,出神地思索着什么。
“爹,孩儿来看您了!”刘琮风风火火地出现,急脚鬼似的。
刘表闻声,喜出望外地盼着,脸上泛着煜煜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