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啊!一首馆阁体圆润大气,五言八义诗词鞭辟入里,竟将一副出郊外图描绘的生机盎然!更为难得的是,其对四书五经之理解阐述,也是可圈可点。引句旁证,基础扎实,可圈可点。”
整理试卷时,一名五十多岁的提调官,被一副试卷吸引。
细读之下,连连拍手,竟难自禁叫出声来,引得审阅厅一众考官瞩目侧望。
“刘大人,审阅厅肃静庄重之所,就是心有欢喜,也不要如此忘形嘛!”端坐上首,添为乡试同考官的金陵知府贾雨村,不着痕迹望了上首的总考官王思政一眼,语气诙谐,对提调官点拨道。
刘提调闻之,许是察觉自家刚才忘性失态,忙恋恋不舍放下手中试卷,面作尴尬状。
不住四下朝看过来的厅内上官同僚告罪;“遇锦绣文章,老夫情不自禁,还望诸位海涵、海涵......”
“欸!我等受皇命,为国选材,遇美文情不自禁,也是情理之中,刘大人不必如此。”毕竟是主考官,王思政虽年纪轻轻,说话倒有几分老道。
这不,几句话,既化解了对方的尴尬,又能把这件突发情况,轻轻揭过去。
见他这位总考官都发话了,厅内其余人都十分自觉你一言,我一语,准备顺水推舟,把这件插曲揭过。
可贾雨村哪里肯依?
这本就是他提前授意过的事。
见状,他忙扭头,笑对上首重新低下头的王思政建议;“王总考,我看第三场的卷子也没剩多少,大伙儿也都批改了七七八八。小半旬的劳牍,诸位同僚也都疲乏得紧。
贾某提议,不如咱们几位主考,同考,把自己相中的优秀文章拿出来。一个是让大家心里有数,另一个也是用锦绣文章,给诸位去去乏。
那句老话怎么说着?“书中自有颜如玉嘛”!”
王思政闻之,哈哈一笑。
抬眼四下瞅了瞅,见几位考官面前确是不剩几张考卷,便也重新坐直了身子,伸手示意众人停下手中工作。
道;“诸位可都听到贾府尊的建议了?诸位以为如何?”王思政心下拿定主意,照理询问下场下其余乡试官员。
在场两位官职最高的都开口了,剩下人作为下属,哪还有部长眼色敢出言反对?
遂纷纷附和;“便依贾府尊秒议,让我等一饱耳福。”
“好好好,既然诸位都赞同,那王某提议,先让刘提调把刚才发现的“明珠念上一念。
王某料想,诸位也如王某这般,隔靴搔痒,好奇的很!“
见状,王思政拍拍手,指着刚才出声的刘提卷,提议。
刘提调下意识瞅了眼不远处的贾雨村,王思政见之幕,便对其揶揄道;“这里是乡试考场,本官最大,就不必时时请示您的府台大人了吧?”
刘提调一个机灵,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接着,慌忙拿起刚才仿制一旁的卷子,捧着上前递给王思政。
见对方眉头微皱,面带疑惑,刘提调忙讪笑两声,开口解释;“老朽唇笨舌拙,就是一章华彩,也会读的索然无味。不若请王总考,与几位同考大人传阅欣赏,方为上乘。”
“哦!能让刘大人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推崇,王某可是真要细细品鉴一番啦!”王思政跟恍然道,接着伸出手。
刘提卷见之,忙把手中卷子递到对方手中。
王思政打开试卷后,上下扫视,眼底亮色一闪,暗道;“那刘提调所言倒是不错,这等试卷光是打眼一扫,卷面整洁,字体饱满浑厚,就让人感觉赏心悦目。”
有此印象,王思政遂开始从头到尾,逐字通读,期间,他眉头时而挑起,时而垂落,这番表现,让审阅厅一众注视他的考官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试卷,究竟是好是坏?”这个疑问,不自觉在众人心中暗暗升起。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王思政方把试卷重新合上,表情淡然,随手递给左侧的贾雨村。
“贾府台,您先看看。”
贾雨村自是知道这试卷是贾瑛的,且刚才这一切都是他刻意安排,为的就是让贾瑛的试卷,从一干试卷中脱颖而出。只有这样,让那贾瑛得个好名次,他贾雨村才能趁机把自己其中出力的经过禀报上京。
若贾瑛拿不到好名次,得个中间,或者末尾,这个人情可就不那么好做了。毕竟,就他所见,以贾瑛的才学,上榜是问题不大的,关键在于名次好坏。
之前一切顺利,贾雨村做的也没有那么隐晦,他相信这位从翰林院下来的王翰林,应该能看出自己的意思。
但对方审阅后,这副不见喜恶的态度,确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贾雨村在心里思忖三秒,打定主意,遂伸手接过试卷。
他先是好整以暇,自顾自打卡试卷,接着,嘴里不忘咕哝着;“也让本官欣赏下刘提调发现的“沧海遗珠”。”
听及“沧海遗珠”,四个字,王思政眼皮不禁跳了跳。
贾雨村如此明目张胆提点之下,这会儿,他焉能再不明白?刚才他看到的卷子,乃是贾家后辈所做。
贾雨村口中所谓“沧海遗珠”,关键不在沧海,而在于一个“遗“和一个“珠”字。
上次,贾家在科道之上奋战的,乃是荣国府的“贾珠”,贾珠半途夭折,这次贾家第二位于科道之上拼搏的这位,可不就是“贾珠”第二,“遗珠”了么。
同时,贾雨村能在如此短的时间,用这般合乎常理的用词,明明白白点拨他,也让王思政,不得不再次对其高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