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南看着灯光下此刻无比雄伟的师叔,心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俩人是您安排的吧师叔?
“同志们,让我们一起给自己呱唧呱唧!”一向沉默寡言的廖师傅一脸激动的站了出来,慷慨激昂的对众人说道。
这位也是您安排好的吧师叔?陈建南继续腹诽到。
顾文华抬手虚压,示意店内众人安静下来听自己说:“虽然暂时还没有和陆经理达成一致,但是我会尽力给大家争取——”
略带悬念的停顿了一瞬就继续说道:“正式理发员岗位,超出48小时工时后计算加班工时,按工时计算加班工资!至于理发员学徒,虽然不能计工时,但是如果试行营业时间确定,从下月开始,在每月的学徒津贴上额外增加一笔加班补贴!”
虽然顾文华一再强调过了,事情还没有敲定,可小白楼里此时的气氛就像是已经敲定了似的。
再看众人,周师傅的脸上也露出笑了,廖师傅仍旧是一副激动到难以自已的样子,学徒工们三两个扎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笑着,就连那两个客人都不忙着催促师傅继续修剪。
陈建南心里暗挑大拇哥儿,顾文华这一大段话说完,既肯定了众人的辛苦,表达出要给大家增加收入的强烈意向,又把自己从大家的对立面择了出来,还轻飘飘的踩了陆经理一脚。
陈建南甚至都敢断定,即使小白楼下个月不给大家加工资发补贴,所有人骂的一定会是陆经理而不是自己师叔。
这种刀切豆腐两面儿光的事情,嘿!办的是真漂亮!
等顾文华走后,王大全犹自激动的搁那儿盘算:“一个月津贴是十四块钱,给家里头就得十块钱,这要是再多发一点,哪怕就多发两块钱,嘿!我一个月就能有六块钱!”
陈建南看着他一副眼冒金星的财迷样,没好意思告诉他事情没定别高兴的太早。
陈建南现在对这个时代的物价已经有了一个较为全面的了解,两块钱,可以在乡下买一只活鸡,可以在粮店凭着粮本差不多买够一个轻劳力一个月的定量,可以在不考虑粮票的情况下在小饭馆两荤两素外加上一盆汤!
直到开始收拾打烊时分,王大全才凑过来小声问道:“你咋管顾经理叫师叔呢?”
陈建南早就想好了答案:“要你管!我师父让这么喊!”
“哟,建南,建南哥,您可得帮我在宋师傅、顾经理面前好好说道说道,我现在这学徒工还有名无实哪!”
王大全立马换上了一副舔狗嘴脸,拉着陈建南的衣袖就不撒手了,直搅得陈建南连卫生都不方便收拾了,才没好气的应了下来。
一见陈建南点头,王大全屁颠屁颠的一把夺过了陈建南手里的拖把,麻溜的就替陈建南拖上了,嘴里还直嚷嚷:“以后你就是我师哥,哪有师哥收拾师弟偷懒的事情,您就瞧好吧!”
直把一旁看着他俩的金婶逗的抿嘴笑,陈建南也跟着乐,别的甭说,单就王大全这幅狗腿模样,事情办成之前自己能偷不少懒!
当然陈建南也没有自大到觉得凭着自己几句好话,宋大胆就会点头。
虽然只是带一个学徒工而已,又不是如自己这般磕头拜师,但宋大胆的脾性陈建南自觉摸到了一二。
王大全爱偷奸耍滑的劲头,宋大胆估计早就看出来了,要不也不至于拖了两个月都没认下这个学徒工。
不敢打保票的陈建南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给王大全提点了两句,结果王大全好似早就想明白了这点,冲陈建南神兮兮的说道:“宋师傅是老资历没错,五级工有资格骄傲,可是既然我的工作关系落到了咱小白楼,只要我不犯错,总得有个师傅带我不是?周、廖两位师傅底下的学徒工比你来的都晚,你说我不指望宋师傅带我还能指望谁?”
“按说周师傅和廖师傅的水平,空闲多带一个也不费事,毕竟学徒工多了,自己活就少了不是?”陈建南迟疑道。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问你,俩师傅都是带了俩,任谁多带一个不就是在另一个面前低了一头呗。”
王大全撇撇嘴:“不瞒你说,刚开始我主意打在廖师傅身上,结果人跟我明说了,除非再来一个给周师傅带,要不凭嘛他得费劲多带一个?”
“那周师傅那儿你就没去使使劲?”陈建南又问道。
“嗨,甭提了。刚凑过去人周师傅就把我挡回来了,直说凭嘛他和廖师傅一人带俩,宋师傅就只带一个?”
王大全好像回想起了接连两次碰壁的失败经历,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刚还卖力挥舞的拖把都跟着耷拉了下来,反反复复的在一块地板上摩擦。
搞清楚来龙去脉的陈建南这会就没话说了,只能连声安慰着王大全顺便点明自己也只能试一试不敢打保票,王大全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脸沉痛的拍了拍陈建南的肩膀头,重新卖力拖起地来。
等到八点钟下来班,跟着其它学徒工收拾完店内的卫生,又将碎发归拢到一个大塑料袋子里,陈建南从后院门重新绕了进来。回到自己暂住的西厢房把带来的东西收拾了一下,陈建南决定先去东厢房找自己师父说说王大全的事情。
倒不是有什么言出必行的使命感,纯粹是“前世”古玩行里见多了应人事小、误人事大的矛盾,即便真的事有不成也明明白白告诉王大全,就这么吊着人家替自己干活不是陈建南的作风。
没成想刚出房门就看见顾文华一个人站在正堂廊下,三两步走过去请了安,陈建南小声说道:“师叔,您给我的那包点心太贵重了点,我...”
顾文华笑着问道:“人家看出来了?”
“嗯。”
“看出来就对了,总得让他们知道,你身后头,还有长辈呢!有人疼,有人爱,不是谁都能惦记的。”一句话说的陈建南眼眶红了,顾文华却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去找你师父吧,我一个人静静。”
陈建南嗫嗫的定了一会,冲顾文华鞠了一躬,才转向东厢房去。没想到进屋一说王大全的事情,宋大胆便点头应了下来:“你师叔和我提过几次了,让我不要意气用事,要跟店里两位师傅保持融洽,见天的在我面前嘟囔‘要一碗水端平’,烦死了都!行啦,让那小子欠你点人情也好,再晾他一阵子,要不你这张脸面就显得不值钱了。”
说着话,宋大胆一拍陈建南的后背:“小子,想练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