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二姐带我来到慈宁宫。正如宫名所言，这里十分僻静。院子里种满了梨树，只是还未开放，想来春满园时梨花漫天飞舞的景象也该是极美的吧。

“臣女秦思合拜见太后。”我行了大礼，跪拜在地。

姨母慵懒的嗓音从前方传来：“好孩子，你来啦。快到哀家身边来。”

我起身，二姐牵着我走近。

淡淡檀香扑面。我微微抬眼。

姨母端坐在软榻之上，雍容华贵，眉目之间皆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威严。虽与母亲是同胞姐妹，样貌相似，周身的气质却与母亲截然不同。若不是早知道这是我姨母，我并不会看到她的样貌而想起母亲。她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慈爱角色。

这也难怪，姨母毕竟是后宫中最负权势的女人，怎会和母亲一般温柔呢。

姨母颔首道：“真是云端的女儿，看见你，哀家又想起了云端年幼的模样。”许是因为我长得像母亲，姨母目光柔和了些，拉起我的双手，细细打量。

二姐笑着扶住太后，道：“母后，您看她的眉还有几分您的样子呢。”

太后笑了：“丫头，还愣着干什么？快坐下吧。赐茶。”

我乖巧地坐下来。侍女端上来一盏茶。那茶叶长短大小均匀，茶芽内呈金黄色，外层白毫显露完整。

姨母道：“这是上好的君山银针，涟儿最爱喝了。”

书上记载道，君山银针香气清高，味醇甘爽，汤黄澄高，芽壮多毫，条真匀齐，白毫如羽，芽身金黄发亮，着淡黄色茸毫，叶底肥厚匀亮。冲泡后，芽竖悬汤中冲升水面，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蔚成趣观。如今见了，实在有趣。

我浅尝一口，沉稳道：“此茶滋味甘醇甜爽，难怪公主殿下如此喜欢。母亲曾说起旧时与太后一起学茶艺的往事，当时就是沏的君山银针。”

说起孩提时代，太后似乎有所动容：“是，难为你母亲还记得。你也是个好孩子，哀家虽然才见了一面，心里可是把你当亲外甥女一样疼爱，喜欢的紧。来人。”

姨母身边的年长姑姑恭顺答话。

“芙如，把哀家准备的见面礼拿来。”姨母轻轻一摆手，名叫芙如的姑姑便转身去了，片刻便呈上来一个精美的方盒。打开一看，幽芳扑面，盖过了屋内淡淡的檀香。定睛一看，竟是一串极为闪耀的蓝柱石手钏。那石头晶莹剔透，虽在烛火之下，却依旧澄澈耀眼，仿佛天青湖面一般纯粹流动。

“这蓝柱石是先帝在时，西栎进贡的。先帝赏赐，哀家一直珍藏，前些日子将其部分打磨成这条手串。这蓝柱石极为脆弱，稍有不慎便有裂隙，因此哀家一直将其浸泡在精油之中，保其圆满。”太后将那手钏拿起，向我展示每一颗宝石的完美无瑕，“如今便赏赐给你。”

“如此贵重，小合怎能承受？”

姨母拉起我的手，将手钏套在我的手腕上，道：“你是哀家的亲外甥女，也是涟儿从小玩到大的妹妹，这是哀家作为姨母的见面礼，不论价值，只管戴着就是。”

这手钏散发着源源不断的香气，我沉浸其中，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你在宫中只管好好待着，不要想家，一切都有哀家给你撑腰。”太后道。

我再次谢恩。

太后满意地看着我，对二姐说：“这些日子有合儿陪你，你只管安心待嫁。你是我大昭最尊贵的公主，即使远嫁北疆，母后也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与姨母又寒暄几句，二姐便带着我回聚荷宫了。

今日奔波辗转，我很早就困了，便与二姐一起早早歇下。宫里的床铺真是宽敞软和，我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第二日，尚服局早早便来请安，给二姐看嫁衣的图纸。午间，尚工局的司彩和司宝又来请安，请公主过目出嫁所用的玉珠玑钱。第三日，又有尚仪局的人来教公主北疆王庭规矩，第四日是尚寝局，教学闺中秘事……

我前两日尚能旁听，后来实在瞌睡，便自己跑出去玩。

已是一月末，春草吐秀。今儿个日光虽盛，可还是有风，阴翳处凉飕飕的。

我站在日光下，伸出右手，手背暖洋洋的。也不知道这些天家里如何了。

咦，那边有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