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走过去。是一个紫衣姑娘,瘦瘦的,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正对着水潭垂泪。我刚走近,那姑娘便惊慌地抬起头来看我,弄得我想走也走不成了。
我不知她是谁,她也不认识我。我愣了一下,开口道:“姑娘你怎么了?”
谁知她同时出声道:“贵人莫怪。”
我被逗乐了,温柔笑道:“我怎么会怪你呢?有伤心的事便痛痛快快哭一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举动。”
紫衣姑娘怯怯地行礼,道:“奴婢是个小小的红霞帔,适才情不能自已哭泣,恐污了贵人之耳。”
这姑娘,竟胆小至此,一定是经常被欺负。也难怪,像红霞帔、紫霞帔这样的末等妃嫔,一抓一大把,就连自称都是奴婢,可见地位之卑贱。想来这姑娘也可怜。
我便安慰她道:“你别委屈,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就好了。”
那姑娘看了我一眼,泪珠子又落下来。
我连忙道:“你放心,我不是妃子也不是宫女,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人。你只消告诉我,我不会往外说的。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些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莲舟。”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小声道。
“莲舟?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好美的名字。”与我家乡沾边的名字定然是极美的。我用帕子揩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能告诉我发生何事了吗?”
莲舟扫了一眼我的帕子,抿了抿唇,道:“我本以为做了妃嫔,家里人就会过得好一点,可是前不久家里人来信说父亲去世了……宫里的人都欺负我,我没有办法……”说着说着,莲舟又掩面抽泣起来。
我很同情她的遭遇,但是不能理解她的痛苦,只好说:“莲舟姑娘,你今日就放心地哭吧,哭过了这一遭,就好好过日子。你的父亲一定不愿让你伤心。”我管不了生老病死,也对宫中的恃强凌弱无可奈何。无论身份再如何变化,是我无能为力的事丝毫没有减少。
“姑娘见笑了。奴婢告退。”莲舟以帕掩面,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才走了几步,只听身后扑通一声。呀,那红霞帔不会是轻生了吧!
水中紫衣扑腾,溅起一片水花。那姑娘高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我脱下斗篷,一头扎进水里。
自小在渌城长大,我颇通水性,拉着那姑娘往岸上游。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缠在我身上。我划到岸边,对她喊道:“你松手,到岸了!”
姑娘死死抱着我不动,充耳不闻。我方才还以为她轻生,轻生之人怎会抓我这样紧!湖水很刺骨,毕竟是元月,衣裳浸了水也沉重,我要没力气了,朝缠在身上的人大喊:“你松手,抓住岸上人的手,就得救了!你别死缠着我!”
岸上突然又伸来一双手,揪住了她的衣领,姑娘渐渐松了手,我靠在岸边直喘气。
正欲翻上岸去,一只大手忽然伸了过来。这分明是男子的手,骨节分明。我刚伸出手,那只手已将我拉住,把我提了上去。
我自行披上斗篷,匆匆看一眼莲舟姑娘,她坐在地上咳水,旁边立着一位太监——汪公公?
我又看一眼那男子,咦,这不是迟暄吗?迟暄身边怎么跟着汪公公呀?
今日他的衣裳很素雅,外袍没什么鲜艳的花纹,全是埋线绣的纹理。只是他的眉眼依旧清俊如玉,我一见便心跳砰砰,不敢多看,垂下头。
“迟公子,你怎么在这呀?”我哆嗦着起身,脑子飞速运转。这迟暄既是哥哥的贵客,又行走在宫中,身边还跟着那天来传太后口谕的汪公公,一定是哪位尊贵的王爷吧?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
“庆园,送她回去。”迟暄摆摆手,汪公公应声讲了两个路过的小太监,把昏迷的莲舟抬走了。
“王爷,小女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您身份尊贵至此。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我再次跪下,颤抖着说,不只是寒冷还是激动。
“无妨。”
他蹲下身子将我扶起,我一眼便撞进他潋滟的眼波里,心尖微颤。我连连后退,道:“王爷,方才多谢王爷相救,只是小女失仪,先回宫了。”
说罢,我又匆匆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