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已经待我很好，我已经是后宫地位最高的妃嫔，有孕之后更是荣宠加身，恩赏不断，就差头顶的皇后之位了。”我如实说。

“你想做皇后吗？若是你想，哥哥便可让你做。如今，我已不是当初那个刚来封都的弱小桢王了。”

我抬头，看见哥哥殷切探询的目光。“皇后之位太过沉重，小合恐怕承受不住，如今这样倒也很好。”

“可是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等到王氏丧期一满，明年八月之后，朝臣定然会进谏，让陛下册封新后。”

我还是摇了摇头：“哥哥，你知道我的，我从小自由散漫，能够为家族入宫已是极不情愿，所幸陛下仁善，后宫姐妹也和睦，不然，只怕是想要一头撞死算了。”

闻言，哥哥的神色轻松了些，仿佛他也不愿我登上后位一般。但很快他的面色又凝重起来，眼眸中的情绪愈发汹涌：“你若不想做皇后，为何要出手？”

我垂眸，声音极轻：“哥哥知晓是我做的了么？小合并不想做皇后，小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哥哥和父亲。姨母说王氏不除，父亲和哥哥便没有办法站稳脚跟。”

“合儿。”哥哥眼中万分疼惜，“我并不想你卷进这权谋斗争中，你若再不想做，今后我会向母后说，不再让你身陷险境。”

他的话只让我觉得好笑，若是他真心不愿，为何还要撮合我和迟暄？我入宫封妃的那一日，他便应该知道，我的手上注定会沾上污秽。如今我为他而设计杀了皇后，又利用莲舟的贪生怕死之心让她心甘情愿流了腹中孩子，手上已经有了三条人命，他却让我收手，怎可能？

我看了看身后远远跟着的奴婢，转移话题道：“哥哥明年就二十二岁了，准备何时娶妻生子？”

“合儿，哥哥在问你话，你到底如何想？”哥哥着急之下拽住了我的手腕。

我抬头，笑眼盈盈地望着他，朱唇轻启：“小合已经回不了头了。无论何时哥哥都要记住，我们是一家人，家人之间，是可以为了对方做任何事情的。”

“那陛下呢？你可以为了他生儿育女，也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吗？若是将来，我与他只能二选一，你要如何选？”哥哥的言语之间妒意盈然，咬牙切齿道。

我抚着自己的腹部，心中柔软，迟暄他已经是我孩子的父亲，如今，我对迟暄的爱意日益浓厚，并不比对哥哥的少。只是看着哥哥这般嫉妒的发狂的模样，我轻柔拨开他拽着我的手，安抚他道：“自然是听哥哥的。只是今后若是哥哥娶了妻子，有妻子和妹妹争执的时候，哥哥也一定不要抛弃妹妹。二姐走之前就说了，欲成大计，你我血缘至亲须得铁板一块。”

“小涟说得不错。”谈到二姐，哥哥面色柔和了些。他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又道，“合儿，若是陛下欺负了你，或是在这宫里受了委屈，定要告诉我。哥哥一定为你做主。你因我而与陛下相遇，入宫为妃，如今又要忍受生育之苦，哥哥心里很是愧疚，总是希望弥补你。发生了任何不开心的事，都要告诉哥哥，可好？”

我笑着点点头。有太后和迟暄在，如今这宫里，没人能奈何的了我。

我与哥哥许了愿，将愿望用红色丝带挂在树梢，便差不多到了晚宴的时辰。一同往朝晖殿去了。

今年的除夕家宴也很是简朴。虽是宴会，却禁了歌舞，一群各怀鬼胎之人在大殿之上说笑寒暄，我看得无趣，连连犯困。只是如今我身为贵妃，颇得圣宠，又身怀六甲，迟暄特赐我坐在他身边，我也尽力掩饰着自己的疲惫。莲舟在台下频频看我，自她小产之后，我一直在麟趾宫闭门不出，她也不主动拜访，很少有机会单独说话，今日她这样倒像是有话要说一般。看来，明日麟趾宫有访客了。

宴会上，哥哥风度翩翩，出尽了风头。太后很是高兴，饮了些酒，眼角飞上红霞。迟暄但笑不言，只是在席面下悄悄握了我的手，缱绻摩挲着。

感受到我腹中孩子活跃，我便拉了拉迟暄的衣襟，悄声道：“阿暄，孩子动了。”

迟暄欣喜，抚上我的腹部，满脸为人父的雀跃。我害羞地朝下张望，道：“殿中还有这许多人呢！”台下妃嫔神色各异，哥哥的面色更是阴得可怕，全然没有方才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温温柔柔拨开了他的手，在他耳边道：“今夜来臣妾宫里便是。”朝他灵动一笑。

宴席散后，董阮和陆君慈她们兴致未尽，还要在御花园中燃放爆竹守岁玩乐。迟暄跟着我回到了麟趾宫，与我相拥而眠。我与他现在虽不能行房，只是耳鬓厮磨，指尖撩拨，交颈耳语间，欢笑不断。迟暄亲吻着我的腹部，一遍又一遍地爱抚，腹中孩儿也随他的抚摸活跃不止。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我很开心，轻声问：“阿暄，再有三月孩子就要出生，你有没有想过叫什么名字呢？”

迟暄点点我的脑门：“为夫早有思虑。若是男孩，就叫长渊，愿其德行深厚如渊如川，其心境明朗亦如渊河，将来做一位仁君。若是女孩，就叫长安，她必是大昭最尊贵的公主，愿她此生安然顺遂，也愿我大昭一世长安。”

我笑：“看来夫君早已思虑深远，思合自愧不如。”

迟暄拥我入怀中。我枕着他的臂膀，轻轻安抚着腹中孩子，一室无声。殿外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了雪。殿内火光烂漫，雪夜月影恍惚，唯有炭炉里的火苗噼啪响动。迟暄轻抚着我的发丝，十分舒适，我安心地闭上双眼。

忍不住想，若是时间永远凝固在此刻，我便是死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