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性摸了摸她的头,起步往那画师的画桌对面走,那个大婶走了以后,看戏的人也都陆陆续续散了,李德性便径直在客椅上坐了下来。
那画师似乎没料到这么快又有客人,先是一愣,而后立刻笑了起来,“新年好啊,这位客官,小生方青涯,您怎么称呼?”
“新年好,在下李德性,方才见你说得言之凿凿,对你的画有些兴趣。”
“李公子怀里这位是?”
“我的小徒弟李乞宁,染了风寒,又想带她出来逛逛,恢复精神,就只好抱着。”
“原来如此,”方青涯点点头,微笑着,“那李公子是要在下画谁的画?”
“我们这样你也能画?”
李德性有些搞不懂,他自己戴着帷帽,李乞宁又被他捂得严严实实的,半点不漏,这也能画画像?
可是方青涯只是笑容更胜,颇为自信的看着李德性,“小生天生一副好眼睛,看相貌可以,看掌纹也行,二位不愿露面的话,让小生观掌也行。”
李德性对这人越发好奇,犹豫了一下,笑着低头看李乞宁,“宁宁要帮他就把手掌反着举起来,让他看看。不愿意的话师父给他看?”
李乞宁心里犹豫了,在她跟着亲爹李文杰的那段时间,她得病的样子害她遭了许多骂,一直很抵触被人发现自己身上长脓。
可话是自己说的,想帮助别人的热心也不假,现在也有师父在,她无条件相信师父会保护她的。
李乞宁抿着小嘴鼓起勇气,慢悠悠的翻过手掌抬了起来。
手掌不经意的掀开帷帽的半边帘子,但李德性心思全在李乞宁身上,完全没察觉方青涯敏锐的目光在看到掌纹和他半张脸之后,露出的惊悚表情。
方青涯霎时间陷入沉默,李乞宁抬起手不过几秒钟,很快就迅速缩了回去,扑在李德性怀里撒娇,帷帽的轻纱也随之落了回去。
“方画师,如何?看清楚了吗?”李德性顺着背哄孩子,轻声笑着。
方青涯大冬天穿着单薄的棉衣,却莫名的冒汗,不住的扇着衣襟,表情微妙的苦笑着,“清楚,那小生这就给令爱徒作画。”
“你要画什么?”李德性觉得还是先问一下比较好。
方青涯笑容凝滞了一下,抬头看他,“就画小乞宁未来的容貌吧。”
方青涯说完就开始磨墨,不一会就镇纸落笔。
李德性戴着帷帽,视线被轻纱挡了看不真切,不拿到跟前根本猜不到他画的什么,但方青涯认真的模样做不得假,让李德性莫名的期待。
然而,这幅画画了许久,二人坐在摊子前等,等到街上来往行人稀疏,等到沿街商贩都偃旗息鼓,收摊歇息,方青涯依旧没画完。
李德性心里早就想走,但李乞宁就算一直在小鸡啄米粒似的打瞌睡,也仍然强打精神坚持着,让李德性有些于心不忍。
这是她头一次主动要做些什么,即便自己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仍然有一颗帮助别人的善心,李德性实在不忍心阻止。
想来没得病前,李乞宁一定是个非常善良的孩子吧。
时至深夜,街上只剩几家旅店餐馆还开着,方青涯摊子上的灯笼照着一方光亮。
他突然停笔,这时候才愕然发现街上已经空无一人,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坐着变成站着。
“这……啊,小生又画入迷了吗……李公子,抱歉,您居然愿意等小生,实在令小生动容。”方青涯置笔拱手,以表歉意。
“方画师不要误会,在下的心早已走不知道哪去了,等你的是我这小徒弟。”李德性笑了起来,方青涯也不禁微笑。
“那小生定不能让乞宁小姐失望才行。”
方青涯说完,陡然举起案上画像,只见一名婀娜绝色的芊芊玉女身穿素白广袖襦裙,挽青丝披帛,侧坐花草丛间,倚身白玉麒麟,貌若天仙,兰手戏蝶。
其神跃然纸上,仿佛真有画中仙频频侧目,李德性看她的时候,就像她也在看李德性,令李德性惊叹方青涯画技出神入化之余,徒有满心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