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
在售货员的协助下,林子刚将新手表戴在了左手腕上,提着包装袋走出商场,包装袋上印着品牌的名字——CASIO,他并不知道这个牌子的由来,只是这块表的价格和样式都刚好合适他,主要是价格。
出了商场的大门,林子刚伸出左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他怕坐公交车会不小心刮花了新手表,所以允许自己今天也烧包一把。坐在后排的林子刚一直盯着车窗外的城市,他一直没有机会这样专注的看眼前的风景,从小生活在这里,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巷口,每一路公交车的线路他都一清二楚,只是以往公交车的窗口都堵满了人,他只能从人缝里看看眼前划过的树枝,今天不一样,他沉浸在眼前的人间烟火里难以自拔,甚至有点期待多几个红灯,好让这独享的时光过得慢一点。腕上的手表平稳的走着数字,林子刚看一会儿窗外看一会儿表,看表的时候心里也跟着默默的读秒,验证这昂贵的手表——他买过最贵的东西是否真的物有所值。
林子刚让司机停在离家100米远的位置便下了车,他摘下手表小心的放进包装袋里,轻快的向家里走去,院子里的栅栏已经被子强修好了,昨天晾的衣服也已经晾干被收回屋里,林子刚进屋看见母亲正在厨房准备午饭,土灶上放着昨晚吃剩的半盆鸡汤,里面飘着些零散的鸡骨架,母亲手上正拉着面,准备给他做拉条子。
“回来啦?准备洗手吃饭,去把你弟弟妹妹叫回来,他们跟隔壁的一起去拔苜蓿了。”林母说。
“爸呢?”
“单位叫走啦,说是哪里需要抢修,让我们中午自己吃,不用管他。”
林子刚将手中的CASIO袋子放回自己的房间,准备出门去寻弟弟妹妹,他回头看了一眼家里的伙房,在商场里的那种愧疚感又迎面袭来,不,是罪恶感,“败家子!”林母的口头禅在他脑中响起,这三个字通常是林母用来斥责林晶的,而此时林子刚觉得这个家里没有人比他更败了。他忧心忡忡的向邻居家里走去,刚走出几十米便看见了弟妹三人走来,子强手里抱着一个编织袋,里面装满了苜蓿和其他一些野菜,林晶也提了大半袋,连林丽的两只小手指缝里也往外溢着绿色的草,他们远远的看到子刚便奋力的举起手喊大哥,腿脚也迈的快了些,兄妹四人汇合后一同朝家里走去,林家屋顶的烟囱里正冒着袅袅炊烟。
第二天一早林子刚就要返回工地,因此这临行的前一天晚上林母准备包一顿饺子——这是林家的传统,除了春节以外,子刚上大学期间每次返校的前一天晚上,林母都要张罗一顿饺子吃,说是一种践行,为此林母早上才特意打发三个孩子去拔苜蓿,林母最喜欢包苜蓿羊肉馅的饺子,她说苜蓿清火,秋天要吃些清火的野菜。
包饺子是全家齐上阵的家务,连年幼的林丽在旁边捏面团都捏得津津有味,林母的擀面杖擀得飞快,已经达到了一次擀出一沓饺子皮的水平,他们三个人负责包,虽然都是一个母亲教的包饺子,却每个人都能包出一种形状,林晶包的饺子馅鼓肚大,仿佛再多包一丝肉进去饺子就会被撑破,子强包的饺子随了林父,不在意形状是否好看,双手交叉捏合起来能立着就行,只有子刚包的饺子是跟林母差不离的,馅放得不多不少,刚好能被皮包住,再将封口捏一个好看的花边。
饺子下锅前林父推门进屋,他面无表情,疲惫到已经说不动一个字,看见林母在下饺子便顺手拿了白酒和酒杯去餐桌前等着吃饭,“再给我拍个黄瓜。”林父转身对伙房里喊道。林母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来回穿梭在餐桌和伙房之间,等最后一波饺子下完坐在桌前,林父和子刚已经喝完两三杯了,林母缓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已经没有太多胃口,只吃了一点就饱了,林父和子刚还在喝着,林母只看见他们碰杯喝酒,全然听不进他们在说什么,直到林父说黄瓜没有了,让她再去拍一根,她才木木然的起身又钻进了伙房。
“明天一早走吗?”林父问子刚。
“嗯,工地上忙,只给了两天假。”子刚答。
“行,去吧,认真工作,能回来看看就回来看看,你妈一直惦记你。”
“好,知道了。”
夜深了,子刚跟林父说要先睡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车,便回了房间。桌前只剩林父一人,林母端上拍黄瓜后也躺在床上,不久便起了鼾声,子强在院子里洗漱,主要是等伙房不再有人占用,林晶、林丽早已进入梦乡。林父咂着杯中的酒,就着拍黄瓜一人又喝了两杯,看着坑坑洼洼的饭桌,眼里竟泛起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