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安眼睛有些发痒,白色的耳机线连接着身旁的人,她好像也不是一个人。
天气晴朗,微风和煦,她却难过得想要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姜淮安终于走累后,两人坐公交车回家。
这一次周以律没有像是昨晚故意要跟身边的人拉开距离,他安静地坐在姜淮安旁边。
周以律余光看着姜淮安,后者现在看着车窗之外,好像假装在看风景。可是姜淮安忘记了玻璃窗户上也能照见人的影子,她好像哭了,周以律心想着。
姜淮安的确是不想让周以律看见自己现在掉眼泪的模样,她出门忘记带纸,只好偷偷看风景掩饰有点控制不住的泪。
耳边好像是传来了一声轻叹,姜淮安不太确定,但下一刻,她的手心里,就被身边的人塞了一包纸进来。
她低头,发现是开学那日自己在后台的小道上收到那个牌子的手帕纸。
姜淮安擦了擦脸上的湿润,转过头,看见周以律闭着眼睛,像是浅寐。
她心头微微一动,张口:“多谢。”
周以律这才睁开眼睛,“心里舒服了吗?”
姜淮安摇头。
周以律顿了顿,“是医院那位身体不太好?”
这个问题太复杂,姜淮安不想解释,她干脆点头。这也是事实,母亲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坚持了这些年,已经很不容易。医院也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就算是姜淮安不愿意接受,也知道母亲可能熬不了太久。不然,她也不会撞见今日这一幕。
姜淮安吸了吸鼻子,那样子看起来有些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咪。
周以律觉得自己遇见姜淮安后,意志是够有不坚定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家认识些专家,也许能帮帮忙。”周以律像是做了什么很大的决定一样,思索片刻后,开口说。
姜淮安一愣,随后她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不用了。”
周以律以为她是不相信,皱着眉说:“是真的,你如果有需要……”
“是晚期,骨转移,现在背后也疼。之前打杜冷丁还有些作用,现在几乎没什么用,医生说,估计就是这几个月了。”姜淮安发现自己竟然能平静地跟周以律聊起母亲的病情,她几乎没有跟任何人倾述过家里的事,因为这种事即便是告诉旁人,也并不能减轻她的任何痛苦。她也不想看见身边的人对自己关心又同情的眼神,她不需要,有的时候朋友的关怀,反而是一种负担。
姜淮安顿了顿,“之前我以为已经好转了,因为转院后,我就没怎么听我妈说过痛得一整晚都睡不着这样的话。但今天听见护工说我妈已经好几个晚上都睡不好,我知道,可能又严重了。”
周以律:“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忽然有点憎恶自己的大放厥词。
姜淮安反而轻笑了一声,“没关系,这种结果我其实早就有准备。”如果她现在不是红着眼睛的话,看起来可能更有说服一点。
周以律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于少年人来说,生死离别这种事,实在是太遥远了。可能每天最大的烦恼都来自于老师布置的太多作业,或者是青涩的爱恋,但是死亡,好像可以随时挂在嘴上,但内心深处却还觉得距离自己很遥远,尤其是身边最亲近的人的死亡。
等到下车后,姜淮安将耳机还给了周以律。
她听了他一路的歌,灰暗的心情好像好了那么一点。
“周以律。”姜淮安站在站台后,转过身看着周以律,她那双杏眼里的光看起来是那么干净纯粹,迎春花落了一地,嫩黄得能装下整个春天。
周以律不由被她这声呼唤吸引心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那天晚上我可能跟你说得还不是很明白。”姜淮安定定地看着身边的少年,如果说之前她心底还有些犹豫,还在摇摆,那么今天,经过了这一段同路,在这一刻,她心里已经变得无比坚定,“以后我都很忙很忙,像是今天这样的偶遇……”她下定决定,深吸一口气,不再停顿,“会让我觉得很困扰,所以,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她怕自己的恨意,控制不住,要摧毁一个看起来恣意难驯,但内心却意外有些柔软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