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京并无遗漏,赵桓十分高兴,看着册子连连点头称是,赞道:“朕的汴京城,一切给养皆仰赖蔡汴之水漕运,四下水门实乃京城的粮草要道,爱卿都能兼顾得到,实在周到细致啊。”
郭京自然又是一番马屁奉承上去。
见赵桓满眼期待,兴致勃勃地等着自己下文,郭京赶紧又奏道:“陛下,这剩下的宣化门与安上门两门,下官又差遣嘴火神、尾火神两位火部正官,各率天兵三百相助以守……”
这对君臣你一句我一句,煞有介事、说得兴起。
赵榛在队列中听得索然无味,不由抬头又打量下郭京。
郭京年逾五旬,皓首白须,有股仙风道骨的范儿。
要论皮囊实在是一副好皮囊,至少人看上一眼便会心生出好感来。
且他说话的语气声调拿捏地恰到好处,哪怕歪门邪道,听他一本正经地道来,也有几分说服力。
胡说八道,也可以这般心安理得?
赵榛心中叹道,如果不是自己熟悉这段史事,凭郭京如此厚颜无耻的表演,怕也会被迷惑住。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激愤又是沮丧!
一时间,赵榛心中五味杂陈,实在难以言表,于是又偷眼瞅了瞅身边四周。
满朝文武大臣,表情各异。
有的兴趣盎然,听得出神,不时点头附和。
有的面露鄙夷之情,眉宇间时不时流露出几分讥诮之意。
更多的人却毫无表情,或闭目养神,或两眼无神目光空洞,要么抬眼看着天花板,要么低头看着地板,要么盯着笏板如入定的老僧。
唉……
如此荒唐一幕,举朝上下,竟然没有一人出声质疑,一个个无动于衷,浑然不知大祸即将来临。
赵榛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战争,决战在疆场,决胜在庙堂之上。
可庙堂之上,没有一个靠谱的人。要战的,胸无点墨,竟然想到天兵天将这类荒唐的事。要和的,只想割地赔款,完全不管国家长远之计。
而赵桓更在战与和之间不断摇摆,这些天起用何栗、孙傅主战之流,等过了几天,金军兵临城下时,这仁兄只怕又要摇尾乞怜,急着与金兵媾和。
想到这,赵榛已经没有心情再听郭京信口雌黄,索性闭上眼,打起腹稿,寻思等会奏报时如何尽快打动赵桓,以便顺利离开汴京。
又过了一会,只听见赵桓缓缓地说道:“好!甚好!爱卿的部署,朕都知晓了。爱卿请得六甲阳神附身,更有天兵天将相助,朕这汴京城自是固若金汤啊!众位爱卿,你们说是也不是?”
满朝文武附和称是,殿内好似朝阳初升,充满了希望与进取。
赵桓捺着胡子,转头扫视一圈,非常满意,目光又转回郭京身上,忽然关切地问道:“朕听说,昨夜有刺客要行刺成忠郎?”
未等郭京回答,一人自班列中走出来答道:“禀陛下,正有此事!臣昨夜已得闻,并与何相公商议着开封府抓紧侦破此案。”
赵榛一看,是兵部尚书孙傅,却不知道他这两天又升了官,忝为同知枢密院事,乃枢密副使之职,俨然跨进了宰执序列。
赵桓没有应腔,皱着眉头,用手敲击着龙案,听了一会,猛然拍案,道:“在此关节眼上,竟然有人胆敢行刺朕的成忠郎,除了金寇又会是何人?”
阖殿顿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