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言语中带着恳求的意味,在谷雨听来心中十分愧疚:“外婆,杂志社最近在搞一个古董专栏,许多材料需要整理收集,忙得很。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一定多陪陪你和外公。”
林啸见状,默默放下茶杯,转身向卧室走去。谷雨看着外公佝偻的身影,老迈的姿态垂下了头,牙齿轻轻咬在嘴唇上。
这栋公寓已经有些年头了,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谷雨的跺脚声没能唤亮楼道里的灯。借着楼道里换气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扶着楼梯,小心翼翼地向楼下走去。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谷雨怀里的猫突然抬起头,锐利的眼神扫视着狭窄的楼道。进出楼道的门边站着一个黑衣男子,男子全身被雨水淋湿,黑色的帽子遮住了大半个脸部,看不清神情,只能看出他向谷雨的方向,扭了扭头。黑猫没有尖叫,头向谷雨的臂弯里埋的更深,时不时用碧绿的琥珀般的眼睛打量一下男子,继而深深埋下了头。耳朵竖起,聆听雨声和微弱呼吸声混合的楼道。
谷雨从男子面前走过时,男子转过身,正对着她,帽沿遮住了男子的眼睛。谷雨觉得男子在看她,她背后生起了一阵寒意。谷雨回头看了一眼,男子依旧站在门边。她总觉得回头时,那男子迅速收回了目光,大致是错觉吧。
这一场秋雨过后,镜西的冬天就该到了,这场雨自然也带着七分的寒意。谷雨一只手抱着猫,一只手撑伞,在风这样大的雨天里,着实有些吃力。
路边低矮灌木上积攒的灰尘,被雨水冲刷地干净,干枯的树枝也在被雨水浸润后,显出了几分生命力。晴天时,这里应是另一番景象了。
马路上的车比来时少了许多,黄的,红的,绿的光在雨水中交错。谷雨顺着来时的路回家。
在公寓门外徘徊的林榆雁迟迟不敢进门,大致她来到这里已经多时,外套被由秋风送到伞下的雨水濡湿,头发黏在额头上。她看着楼上黄色的灯光,心中升起一阵暖意。
这一切都被肖阳看在眼里。
近日来,林榆雁时常趁着夜色到这里来偷偷看着父母家的窗子。今天,父母跟前几天有些不同,往常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吃完饭,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灯光下两位老人的身影相互依偎。而今天,他们坐在客厅里,相顾无言。
林榆雁该走了,不然赶不上末班车。
谷雨走到五金店的时候,马叔已经将躺椅移到了屋里,房间狭小拥挤,尽管开着灯,仍是让谷雨觉得十分昏暗。店里三张橱柜分别紧挨着三面墙壁,每一层上密密麻麻堆着各种零件,或大小电器。谷雨总觉得这些橱柜只要稍稍晃动就会倾倒,压在马叔干瘦的身体上。
“小雨啊,怎么回去了?不在家里多待上几天,你外公外婆可是想你的很呐。”马叔是久居寂寞之人,只有来往顾客会与他说上三言两语,家长里短的事情就更没有人细说了。因此,见谷雨打量着店里物件不说话,便忍不住开了口。
“最近工作有些忙,抽不开身,忙完这阵子,就回来陪陪老人家。”谷雨眼睛依旧盯着橱柜里的零件。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顾着工作,十天半月也不见回家看看老人。人老了,最害怕孤单。”
谷雨知道马叔是想数落他的儿子了,却不加阻拦,趁这个时机,酝酿一下如何向马叔问起母亲。
马叔在一旁喋喋不休,谷雨心中升起感慨。想起母亲与父亲的过往,不知道如果他们的婚姻没有结束,会不会像马叔与马婶这样,陷入沉默的僵局。
马叔在一旁说起自己的妻子来:“你婶婶年轻的时候,是这一片最漂亮的人儿,不知多少小伙子跟在后面端茶送水。你婶婶谁都没看上,独独看上了我。她以为我比他们都有出息,能做大事。后来是我对不起你婶婶呐,什么大事都没做成,倒让她跟着我受苦这么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