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热了,就连大象也无精打采,所幸的是,他们快要走出原始丛林,回到文明的怀抱当中。
只不过,从林中入再到林中出,早已物是人非。
当陈衍一行人看着一片废墟的村落,被焚成灰烬的田野,以及路边遭野狗啃咬的尸骸,便知道世道已经变了。
“这这……这才一年没见,怎么就这般模样?”
“满门抄斩也不至于此啊?”
“哎,这村人是好人呐,可惜了。”
……
商队中的议论声不绝于耳,陈衍也没心思去制止商队的留言,只让江萨去吩咐人清扫出几间房子落脚。
伙计们的动作很快,将房间中打扫干净,从井中取水喂象,灶上煮着一大锅饭菜,一道道炊烟袅袅而起。
屋子里很干净,应该说被抢得很干净,唯一剩下的就是几张破凳子,还被拆了当成了柴火。原本屋里的几具尸骸陈衍已经让人搬去埋了,留下一大滩血迹怎么也洗不掉。
陈衍检查过几具尸骸,应当是死于利器,恐怕这里遭了匪。
“得让人去打探打探,我们在林子里转了太久,消息太过闭塞。”
“我马上安排。”
江萨立马让几名护卫出发,前去寻找活着的本地人。
沙立毕竟当过军官,商队在他手中井井有条,也算个有能力的人,而且打斗本事不弱,综合来看确实比四鬼强。
陈衍越发觉得凌先生的眼光不错。
至于四鬼,陈衍已经没有理会他们很久了,偶尔给他们抓条野狗野鸟吃,属于是吃一顿饿三顿,当初许诺的供奉早被陈衍抛向了九霄云外。
“先生,周围可有异样?”
“未曾见过肮脏之物!”
凌先生对阴鬼的感知很明锐,他说没有,大概率就真的没有。
“不好啦,来匪了。”
远处一声巨响而起,然后就是嘈杂的尖叫声和打砸声。
陈衍踹门而出,只见村外沙烟滚滚,四十个农民模样的男子手持农具和菜刀等武器,直冲陈衍所在的几间院子。
这几间院子很大,但墙体很脆弱,只是用一圈木编的篱笆围着,不过用来对付这帮乌合之众倒也不需要占据太多地利。
江萨一口喝住了混乱的人群,随着他的右手一抬一放,护卫们默契地列着横队展开了阵势,前排蹲下,后排站起,密集的弩箭发出“嘣”的一声后离弦而去。
冲在最前面的土匪看着弩箭带着风而来,眼睛的狂热转为了恐惧,不待其转身就已经成两马蜂窝。
第一波射击,杀了近二十人。弩的上箭时间比较慢,而溃败的匪徒早已钻入了巷道,开始逃离了。
江萨举起刀,意欲带护卫追杀,但被陈衍阻止了。
他们逃得太散了,不一定全杀。恐怕很快,这里有一只商队的信息就会传到匪窝。
平常这些土匪劫道拦路也就算了,今日屠村害了近千条命,这附近的官府竟充耳不闻,实在是匪夷所思。
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本来想着这个村子与江萨的商队关系匪浅,便想着过来打听些消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江萨命人将尸体搬走,还将箭矢回收回来,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也不知道要消耗多少根箭。
天黑了,用野菜和切得细碎的干肉炖成的热汤,配上硬得像石头的干粮,就是商队的晚饭了。
汤水很稀,肉很少,只能看到浮在上面的几片野菜,但对在林中天天啃干粮的伙计来说,已经胜似佳肴了。
阿披实吃得满嘴都是油香,放下碗筷就借着月光与其他伙计赌得昏天黑地。
这个时代没有太多娱乐活动,尤其是对于这些底层百姓,没有老婆热炕头的日子是难过的,也就不难理解他们为何以赌度日了。
江萨将护卫编成了三队,轮流守夜,这段时间确实苦了这些武士,白日要站岗,晚上要守夜,干得还是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的活。
陈衍刻意叮嘱江萨,把卖粮的钱分与众人,要将人心拽住。
“衍,你变了很多。”凌先生感叹道。
陈衍露出了苦笑,出来一趟,竟比他在鬼街窝居几十年要学得多。环境逼着人成长,人不变只有死路一条。
晚上的月亮很明亮,亮得有些诡异,好似这轮明月比往常都要大上一倍有余。
陈衍有些乏了,但现在才刚刚过饭点,怎就这般困?
村里的树随着微风轻轻地晃荡,拖出了一道道残影,陈衍的眼珠似乎连微微晃动的树枝都捕捉不住。
窗外,众人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一大片,唯有江萨持刀而立。
“倒,倒,倒……”
依稀之间声声入耳,身体更是软得像滩泥。
陈衍强撑起精神,从怀中拿出黄纸包着的小药粉,全部倒入了口中。以降冲降,这包药粉名为逆气散,会让人精神亢奋,血液逆流,三日三夜无法入睡。
他的皮肤都鼓起来,透着不正常的红色,强大的躯体使得心脏不堪重负,陈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甚至喘不上来气。
“倒,倒,倒……”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促。
咚咚咚……
大批的马踏声由远到近,直冲陈衍而来。
匪首骑着马,身着甲胄,手持象戟,身后这二十人皆是兵匪,配有皮甲,人手一把制式武器。
骑兵后方还有近百名凶神恶煞的恶匪,由于他们是跑路跟上来的,个个都光着上半身,汗水淋漓。
与白天的流匪完全不同,这无疑是匪寨中的精锐了。
陈衍背上鬼匣,翻墙而出,趁着夜色走入了一条田间小路,躲入了柴房之中。
大概是匪徒也没想到有人能在降头下还能行动自如,所以也就没有合围,给了陈衍偷走的时机。
不出所料,一逃出商队落脚的范围,耳边的呢喃声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