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面。
西秦中军大帐里,薛举稳稳端坐在了他那蒙着熊皮的主榻上。
郝瑗、褚亮也依旧分坐于薛举左右,而新晋入秦的吕摩诃此时也在褚亮下首有了一席之位。
榻上的薛举漫不经心得环视着周遭,瞳中骇人的霸气依旧宣泄,但却比之前多了一份神采奕奕,只因先前他与郝瑗交心,让那日他睡至日上三杆,直至神清气爽,而那时起他从心里便更加依赖于郝瑗,再待到褚亮来报,郝瑗需要派人去高墌城下骂战,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了郝瑗的安排。
不过他本想召见郝瑗,问问他心中是何策略,却也听褚亮说起三日后,郝瑗自有说法,他便硬忍着疑惑直到今日。
而今日,他便召集军中众将,也待众人分坐完毕,就看向郝瑗,又急不可待的问道,“郝卿,朕如你所言,已经让人在唐军城下骂足了三日,此举朕之前却不知卿之深意,望卿明言于朕解惑。而卿接下来又有何安排?也请郝卿告知朕。”
薛举原本便是个豪横的性格,拖到此时才问已经是给足了郝瑗信任。
郝瑗亦心知自那日起薛举对他信任便已经根深蒂固,心中也不由得多了一阵欣慰。故他便也顺势对薛举说道,“这几日也是难为陛下了,郝瑗心中确有谋划,前两日不曾言明,是因为我尚未有十分的把握。彼时,若是我计策不成,便只能用褚侍郎退兵圻墌之策止损了。而今日,战局终究如我所愿,有了新的变化。”
他先解释了下为何当日未曾言明心中之谋,然后又说起此时局势。
“陛下是知道的,太子攻汉中受阻,宗罗睺所部此时也不可能攻下泾州,我等中军又在此与唐军对峙。如此事态,若我军不能速胜眼前唐军,结局必定是要溃退。但我料定唐军知我粮道不稳,也必定会坚壁清野耗我军心。”
说着,他看向褚亮,又说道,“而明眼人都知此时我军处于劣势,那么最稳妥的便是退守圻墌以保全我军主力不失。褚侍郎会这么想,是乃人之常情,若弊大于利必想着止损。但郝某亦断言,唐军诸将亦会这么想。”
薛举听闻郝瑗之言,便知退兵不是他的本意,便突发奇想得说道,“那郝卿是想绕过高墌,直击长安?”
“不,泾水要道都有唐军扼守,何况长安?若我军直进关中,还不如直接退兵。”
郝瑗看薛举如此天真,出言反驳后,又对他说道,“陛下莫急,且听郝瑗说完。”
“这三日里,我先依次缩减了诸部的粮草供给。将我军精锐的供给减至八成,而新附的汧源部众则减至一半。另从头兵营中挑出那些桀骜不驯的汧源贼,分于各部斥候麾下,散往长安方向刺探唐军动向。而今日有斥候来报,他麾下有了逃兵,也眼看着那逃兵被唐军斥候打下马去。我便知道,我等的战局变化到了。”
郝瑗继续说明他这几日的安排,然后才说起他心中真正的谋划,“事先缩减粮草供给,是让我军各部知晓我军确实粮草不济。
但凡大军行进,涉及粮草必为兵家之重,故此乃一步险棋,我也深知倘若稍有不慎,此举便会令我军心不稳。
不过,我已清算过军中粮草尚能供应全军十七八日,而精锐士卒又皆是我大秦老兵,郝某也自信尚能稳住其军心不溃。
而那新附的汧源部却可以做饵,他们本是贼寇,此时少了一半粮草供给,一些桀骜之辈便会起了出逃的念头。”
褚亮听闻郝瑗的话语,心中便隐隐知道了他的想法,此时也不自觉得开口问道,“故先生挑出军中刺头,又散于探马斥候,便是要让他们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