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帖的主人叫李伽林,隶属会下总会。他并不认识此人。因自尊心的关系,他不习惯跟上级公会的人打交道。在他位数不多的交往记忆中,那些自以为高等的家伙向来都是傲慢而无礼的。因此,他很快便将名帖的事抛在脑后。他挂念患病在家的母亲,只盼着尽快养好伤病,踏上归程。
在清醒后的第四天,他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者是个大概四十来岁的男人,棕色短发,样貌精壮强悍,蓄一口整齐漂亮的络腮胡子,右颊斜插一道又深又宽的寸许伤疤,一直没入浓须中。此人身穿黑缎锦袄,身披绿绒绣边短斗篷,腰扎镶金花纹布腰带,上扣繁纹雕鞘长剑,另一边挂着银鼠皮枪套,里面插装一支造型非凡的大口径转轮手枪。
访客气定神闲,在他床前昂然坐定。接着,此人从怀里掏出丝绸小包,缓缓拉开拉链,捏出一块黄灿灿的板子,像是金子做的。
板子是用双手递给他的。为了礼节,他只得忍着痛,同样以双手接过。如他所料想的,这沉甸甸的家伙正是一张名贴。不过,他尚未看清上面写着什么,眼前突然一空,名帖已被主人收了回去。这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他打算尽快打发此人离开,重新躺好,冷冷地说:“请问,您有何贵干?”
访客收好名帖,这才开始自我介绍:“如您所见,鄙人亚伦斯.卡特,来自遥远的王都嘉卡。”
他熟悉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稍一凝想,脑袋中立刻蹦出一个人。他曾经读过一本专门以传奇人物冒险故事为背景的畅销书,那个人便是书中主角。他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啊!您...您是嘉卡总会‘神枪卡特’?”
亚伦斯淡然一笑,“有人奉承而已,不值一提。人生苦短,如风过隙,靠点雕虫小技,侥幸混口饭吃罢了。”
他再也顾不得病痛,兴奋地伸过双手。对方仅以右手相应。他激动得嗓音都在颤抖。“我拜读过《神枪卡特往事传奇》这本书。听说,您一个人单闯贼窟,与贼众斗智斗勇,最后杀光所有一百二十七个贼徒。这是真的吧?还有,你的枪法十分了得,可以百丈外击杀敌人,百发百中。啊,您的圣盾精纯无比,天下第一坚固,无论什么力量也无法将其破坏!”
“您说笑了,”亚伦斯显然已经习惯这样的场面,“天下没有无坚不摧的东西,灵盾也是如此。灵盾可以轻松抵御枪弹与箭矢,却难以抗衡巨大的冲击力。灵气本身没有错,是我们的躯体太孱弱了。我曾有机会试过抵抗炮弹的攻击,差点震断胳膊。灵盾也难以防御过于细小的攻击物,比如暗器。要是施法者能够事先察知攻击来源,着意调整灵盾防御角度与强度的话,防下来也是有可能的。”可能认为自己讲得太多了,抬了抬身体,“当然,这仅是我个人的浅薄见解。如果方便的话,能否透露您曾结业何地,拜在哪位法师门下?”
“我...我没有拜过师...也不能这么说,”羞愧与紧张让他变成了结巴,“我的师傅是位云游者,名叫莫甘。”
亚伦斯恍然一笑,“我未曾听说过此人,”撮了撮下巴的胡须,“我之前曾去过简巴分会,了解了一下您的情况。听贵会管理员说,您精通冰系法术,修为十分了得,入会已近七年,办过不少漂亮的案子。我想您少年英杰,怎能埋没末级分会,打算引荐您加入欧台分会。再过几年,可往会下总会推荐...”
“不是这样,”他知道自己又脸红了,“我不过是个入门的新手。很多东西,我还要向您这样的高手讨教学习。”
亚伦斯眯起眼睛,“如果您真的看过那些牛皮书,应该知道鄙人少年时曾就学于伊莉.德亚法术学院,受业于学识精妙的前辈贤者,窠臼于人而已。”
“我当然知道您是学院的高材生,那...那也是我的梦想!”
亚伦斯从容说:“阁下如有此心,鄙人可作引荐。”
此话一出,他喜不能禁,想要下床拜谢,不过被对方给阻止了。四年前,他曾受委派去赛尔办事。他想要打听如何入学,结果连学院的大门都进不去。
亚伦斯脱下鹿皮手套,折叠后放进口袋,“听闻阁下单闯深山,手刃红眼凶物,鄙人十分倾慕。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他简单介绍猎杀野猪的经过,然后补充说:“我并非一个人,还有一个同伴,她叫---”
“洁尔.哈伯里?”亚伦斯轻蔑地笑了笑,还摸了摸鼻子,“我跟她打过交道。难道两年不见,那朵小玫瑰也长大本事了?”
“她箭术非常好,火法术用得也不赖,”他不满意此人的态度,为洁尔进行辩解。
“听说,您跟她关系非同一般,”亚伦斯的笑容更加轻佻,“您跟她上过床了?”
他认为这是大大的羞辱,“我是圣光的仆从,我们还没有结婚!您应该看过我的资料了?”
“资料就像从不洗澡的乡下老女人,又臭又没有情趣可言,”中年男人的表情严肃得像在当台宣告的老教师,“想必阁下已经知晓,自去年春天以来,乔林一带灾异屡现,各种传闻骇人耸听。灾异有扩大迹象,王国人人自危。各种证据表明,灾异已经漫离并川府,卢石方面也有让人不安的消息传出。”
“我也听说过一些,也曾遭遇过一次变异人。”
询话者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哦,说来听听呢。”
“您需要简单的,还是详细点?”
访客细小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好听的故事,就像漂亮而有情趣的女人,总叫人欲罢不能,缠绵一宿恐怕也不能尽兴。”
他不喜欢对方如此轻慢的口气,不过他忍着没有表露出来,“上个月中旬,头口镇附近有个小村,名叫奥米姆。村里发生多起失踪事件,当地派人调查,始终没有进展,他们把工作委托给公会。我和洁尔接到任务后---”
亚伦斯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两人可是简巴分会唯二的五等协理员?”
“不止我们两个。主要是委托人提醒事件棘手,要求多派些人力。我跟洁尔合作比较多,相互比较熟悉,”他耐心地解答,“我们一直调查到第三天,也没什么进展。直到第三天夜里,凶手正在村里行凶,巧巧地给我们撞上了。”
“此人是不是很凶残,力气也很大?”
“没错,”他回想当初可怕的景象,依旧心有余悸,“凶手抓着受害者的脖子,就像小孩拿木偶玩具那般轻松。”
“身体机能的强化,也是变异的显著特征。”
“那人携带一具尸体,逃得却不慢。我们一直赶到山里,最后追踪到藏匿地点,”他回忆与洁尔并肩战斗的画面,这让他感到阵阵温暖,“其实,洁尔出力更大一些。凶手除了力气大,速度也很快。在他抓住洁尔脖子并捏断前,我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立刻就死掉了吗?”
“没有,他挣扎了很久,嘴里还说着难以理解的胡话。听当地人说,他也是领过告沐的,”他不愿回忆后来所看到的一切,“所有受害者都被掏空内脏,用树枝连在一起,摆成奇怪的形状,类似某种邪教的法阵。”
“你如何判断,此人不是个心理变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