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他便转身藏到的楼道后的垃圾桶旁边的阴影里。待那个狐疑的女人离开上班,并将门锁住后他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再次敲响了门,于是那个女孩便开门出来。
“呃,你好。”
花栗鼠女孩显得有些局促,她没有想到刚才那个怪叔叔居然又回来了。
“你好,又是我,我是那个侦探。关于你姐姐莱斯利……我想帮帮她。”
安妮期待地将双手捧在胸前:“她没事吧,你真的能找到她吗?”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会尽力的。”
安妮激动得连连点头:“谢谢你!”
“小朋友,你刚才是不是提到了一个叫阿兰的女人?你还记得她的全名吗?”
“蓬兰……她在一个纺织厂上班,经常来找我姐姐玩,所以我也认识她。她还有好几个认识的姐姐,后来都去一个酒馆上班了……”
大荒忙问到:“南瓜酒馆?”
“我不知道……阿兰姐姐是第一个去酒馆上班的。后来姐姐也去了,但是妈妈明显很不开心,她们总是吵架……姐姐说,那个什么丽莎,是她的恩人,但妈妈总会在那个时候骂很多难听的话……姐姐赚了很多钱,但是都拿去买果子了……妈妈每天都很生气,到了晚上又偷偷地哭……我真的好害怕。侦探叔叔,拜托你了,我就只知道这些了。”
“好、好的,別告诉你妈妈我来过,可以吗?”
安妮用力地点点头:“嗯!我不想再看到她难过了。”
【最后,线索又指向了最开始的那个女人啊……蓬阿让。早知道当时经过她女儿梳妆台的位置的时候就多留意一下了。】
大荒将虎口托住下巴思索着。
【我提醒过之后,她应该不会再在酒馆的小巷子里继续蹲守了……该上哪找她呢?不过我知道她工作的纺织厂在哪儿,先去那问问她的工友吧。】
坐着海狸阿纳托利的人力车来到纺织厂门口,不出预料的,门卫果然在睡觉。
纺织厂里,女工们麻木地摇着珍妮机——这个在很多年前就在黑峰被淘汰掉的落后机器。棉线编织成串,然后再剪断,纺织厂里机器摇动的声音和剪刀咔嚓声吵得人头痛欲裂。
大荒很小心地避开了女工的视线,在走进第二个流水间后惊讶地发现了蓬阿让的身影。
蓬阿让也发现了他,立刻惊恐起来:“你不是在酒馆的那个浣熊吗!来这干什么!快走开!监管员随时会过来!”
“阿姨,冷静一下,我正在找你女儿蓬兰……她说不定留下什么线索了。”
“你以为我没找过吗?我把每个角落都翻了个遍!”
蓬阿让似乎在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依旧催促道:“你快走吧!……我不想被扣薪或者辞退,否则……我怎么也不可能抛下女儿再回到这里工作的。快走吧!”
“阿姨,我真的需要更多的线索,任何一个你觉得不重要的线索都可能是找到她的关键。”
蓬阿让焦急地看着周围,最后心一横,道:“监管员还没注意到这边……我带你去我家,去阿兰的房间看看吧,她的东西我都还留着,可能会有帮助。”
她最终决定翘班,和大荒一起从消防通道溜走。
——————
蓬阿让的家已经相当破败,发霉的木墙,嘎吱作响的椅子,甚至连蜡烛都没有,白天靠着窗户进来的日光,晚上则直接陷入黑暗。
没了,椅子、柜子、还有床,几个杯子挂在柜子边的钩子上,这就是所有了,真正的家徒四壁。就连洗澡和如厕都要到外面的公共浴室和公厕解决。
“她爸爸是矿区的矿工,因为长期吸入粉末,在她出生前就肺病死了……我靠着在纺织厂打工,缩衣短食地供她长大……她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
蓬阿让打开柜子第二个抽屉上的锁,将抽屉拉开:“她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侦探,希望能帮到你。”
她坐在木椅上,哀伤地叹着气。
大荒翻找着,里面放了一些廉价的唇彩、眉笔,还有没拧紧的什么膏或者浆糊,看得出来蓬兰是个非常爱美的姑娘。
他找到了一本上锁的密码本——这东西可不便宜,密码本上的密码锁已经被撬开,里面的纸也皱皱巴巴的。
“阿姨……这是它自己坏了,还是您撬开的?”
大荒对着蓬阿让晃了晃密码本。
“我打开的……那个东西很贵,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买那个……后来我发现她总是在上面写什么……我只是太想了解她了,她要是有心事的话,完全可以和我说啊!为什么一定要隐瞒我!我只是太关心她了……”
大荒翻了几页,上面的内容大多是一些对生活的不满和抱怨,但在摸到某一页时,大荒敏锐地察觉到——【太厚了!】
他捻了捻,那一页纸便散开成了三页。
“将一页的边缘剪短,然后在邻近的两页纸边缘涂上浆糊,这样就能把本页给藏起来了……在密码锁破坏后,她又找到了别的隐藏方法。”
——————
“我大概明白了。”
大荒打开了密码本里所有被隐藏起来的纸张,
“蓬兰……害怕走上蓬阿让的老路,一辈子只能在纺织厂做女工……她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刺绣,于是她去南瓜酒馆应聘,却意外得到了克拉丽莎的单独接见。克拉丽莎认为她容貌出众,而她也被克拉丽莎的睿智、强势和个人魅力所折服,所以甘愿为克拉丽莎效力……”
蓬阿让紧张起来:“那个女人!她让我的女儿做什么了?”
“您放心……就日记上的内容来看,她没有从事那种工作……她负责引诱其他姑娘来酒馆工作,在酒馆2楼……对,现在就是那种工作了,同时使用木天果果让来光顾的善主们吐露出各自领域的黑料,而蓬兰则最终帮助克拉丽莎整理这些资料……”
大荒仔细地盯着一页,
“‘硫磺计划’?这是什么东西?居然城主和科学院也在参与......‘影响深远,非人道的秘密研究’......”
“剥皮豺家族以外,而且不是善主的消费者......如果无力还债,就通知克拉丽莎小姐,克拉丽莎小姐会派专人去‘料理’......”大荒自语道:“原来如此,莱宾先生......你果然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就像我一样。”
“花栗鼠莱斯利,据说她男女通吃......长得也好看,给人一种夏天般明媚清爽的表情。”
“一起逃跑吧......对接人叫迪欧,我们在桥下碰面,暗号‘雏菊绽放’。”
大荒瞥了眼坐着的蓬阿让,心道:“原来如此......她爱上了另一个姑娘,难怪无论如何也不想让自己的妈妈知道......而且她们要计划离开边境城吗?不过比起这个,科学院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得尽快通知冯小姐。”
调查完毕后,已经入夜。蓬阿让焦急地询问道:“有什么线索吗?半点也好......”
“她知道了一些她不该知道的机密,而且都写在这日记本里了......安全起见,夫人您最好也别看,恐怕我得把它带走了。”
大荒决定隐瞒另一件事。
“可是、这是她唯一留下的——那她现在会怎么样?她、她还安全吗?她、她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都记下来啊!我当初就不该留着这本子!”
蓬阿让——这个憔悴的母亲止不住啜泣起来,自责地埋怨着。
“我觉得,她躲起来了。等她觉得安全了,就会出来找你的......她是个很聪明、很敏锐的人,从她决定把这些东西记录下来就知道了。”
一番话又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你说真的吗?......侦探先生,她、她现在真的安全吗?”
“我会竭尽全力的,在此之前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最坏的情况就是她还好好的,你却先垮掉了。”
安慰一番后,大荒拿走了日记本。
“谢谢你......”
蓬阿让抹着眼泪,原本黯淡的目光中又重新恢复了神采,“谢谢你,侦探先生......无论你是为了什么,我都很感激你为了这个毫不相干的家庭做的努力。”
-----------------
“欢迎回家,浣熊先生。”
渔区的秘密据点里,冯文淑仅穿着内衣,趴在沙发上整理着大荒带回来的情报。
【她可真厉害......】
站在她身后的大荒尴尬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她是怎么做到在这一切都发生后还能这么淡定的......】
应该是感知到了大荒的不适,冯文淑笑了笑,扭头向大荒道:“不用自责,也不用负责,侦探先生,因为那时的我没有疯掉,而且我也很快乐。现在,专注于我们搜集的情报吧。”
“啊、是。”
冯文淑将日记本上的内容分别抄在了数个便签上,然后一一贴在了和之前有关联的文件上,
“蛋白质、生化、DNA——这个‘硫磺计划’也许是科学院的某个秘密项目,而且克拉丽莎似乎非常感兴趣。我们必须调查一下这是什么。”
“你说的‘我们’其实只是指‘我’吧?......为什么你不给我安排一个助手什么的?”
“你自己已经处理得很好了,不是么?”
冯文淑不断抬着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
“那些姑娘越过了边境城的高墙......离开了,负责偷渡的是一个叫‘迪欧’的人,只有一个名字,种族、性别、年龄都不详......边境城的高墙外荒无人烟,但只要度过冰原,往南可以到青水,往东可以到蛇疆,往西可以到狮族的巨石城......前提是,她们能活着出去。没有受过专业的培训或者得到专业团队的帮助,在边境城外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为什么不说一下北方?”
“那里是军事禁区,直接和蛇族、雪原鼠族、豹族的封地接壤,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剥皮豺家族直接射杀,所以不作考虑。嗯......所以我们没有关于这些女孩的线索,任何线索都没有。我们还是专注于这个‘硫磺计划’吧——你有什么点子吗?”
“我们不是有证据了吗?我们现在有这么多那些人的黑料——”
冯文淑纠正道:“这不是证据,是线索,离能定罪的证据还差远了。克拉丽莎收集的不同种类的肉都被送去了科学院,就是为了这个‘硫磺计划’,只要能搞清楚这是什么,一切疑问就都迎刃而解了。”
她咬着笔头想了想,道:“就差最后一步了。你去过科学院长的家,对吧?再去一次,找到答案,而我们则放出风声,剩下的就交给舆论了。”
“......你认真的吗?我上次差点命都没了......科学院长察觉到文件丢失肯定会加大安保力度的啊,我怎么进去?”
冯文淑故意贴了过来,伸手摸着大荒的脸颊:“施展一下你平时的魅力呗,大侦探~那里有个富豪不是对你有意思吗?”
大荒感到一阵恶寒:“你说得倒轻松。”
冯文淑旋即正色道:“我们现在离扳倒克拉丽莎就差一步之遥,想想莱宾先生,想想蓬兰和莱斯利还有其他生死未卜的女孩,只要克拉丽莎倒了,这些将不再发生。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放手。”
“又或者......我们直接把克拉丽莎干掉不就好了?”
大荒忽然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这个方案不管是可行性还是后果都比冯文淑的方案可接受多了。
“唉......总之,我奔波了一天了,除了蓬阿让和花栗鼠家有线索外,其他的人都臭骂了我一顿,我还在楼道里被小太妹和混混给勒索......我想吃顿饭然后再睡一觉。”
冯文淑笑眯眯地捧起了大荒的脸:“大侦探,你是在对我撒娇吗?死后自然有大把时间睡觉,不过我可以去给你买点吃的,就当是对你的犒劳了哦~你在这里歇一会。”
她在大荒脑袋上亲了一下,就披上外衣走出门去,大荒魂不守舍地在原地站了半天,才晃悠悠地坐在冯文淑方才做过的沙发上,随手拿过一份报纸摆在面前。
但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咚咚咚——”
大荒像是突然惊醒般站了起来:“来了——”
【等等,冯小姐怎么会敲门?她有钥匙的啊!】
门被一脚踹开,站在门前的是那只曾经在南瓜酒馆和他擦肩而过的白鼠混混。他一看见大荒,就从怀里掏出枪。
大荒很识趣地举起双手。
比两人还高的白熊克拉丽莎-伊丽芙罗娜穿着一袭红外衣,拎着挎包一扭一扭地经过两人,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又扶了扶脑袋上的贝雷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