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况呼吸一滞,似乎在压抑什么不想为人所知的情绪。再开口,语气竟有些松动:“说了这么多,又要我如何帮你。”
韩绍真松开断枝,挥手拂了把衣袖:“陛下自幼便得三王爷教养与之亲近非常,登基后更是倚重这个皇叔。此事,若能得三王爷周全,想来陛下不会再疑心。”
想了想,韩绍真又谨慎的附上一句:“至少,陛下不会再计较。”
严况了然道:“想来韩相公不是寻我商策周全之计的。既有吩咐,直说便是。”
韩绍真又捡起枯枝,戳了戳盆栽里稀疏的几根杂草。
“况儿,此事的症结,终究是在那状元郎身上。”
怎么还有我的事……程如一闻言皱了皱眉,凑近些继续偷听。
严况则有些犹豫道:“你想如何。”
“若陛下知晓,那状元郎纵使受尽镇抚司酷刑拷问,至死仍不改口,坚称老夫是受袁善其污蔑呢?”
严况登时怒道:“荒谬!”
程如一只被吓得险些脚下打滑,只能强行稳住心神,不敢出声。
严况眉心怒意隐隐道:“韩绍真!草菅人命如今在你嘴里竟变得如此理所应当了?”
韩绍真这回却没再顺着他说,而是挑眉侧目道:“如何草菅人命?不过是袁善其的一颗弃子罢了。他为马前卒害老夫在先,老夫如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严况顿了顿又道:“他本是何彦舟的门生,何尝不是你斗倒何彦舟在先?”
韩绍真闻言,眼中竟生出些寒意来,冷笑一声道:“可我从没想要他们的性命!韩况,你是想做那地藏王菩萨不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么?”
“我姓严,不姓韩。”严况反驳打断,语气里怒意更添一层:“我严况是江湖败类,罪臣之后,与你,与韩家都毫无瓜葛。”
程如一已经听的满头雾水了,韩绍真要如何对付自己,与严况又是什么关系,他捋不清,也不想去捋了。
让他感到震惊的,是严况……竟然生气了。
程如一甚至想亲眼进去看看,这平日里冷着个脸的泥塑阎王,这般生起气来是个何种模样。
韩绍真站起身来,虽没再反驳严况,神色却依旧镇定自若,话锋一转:“好。老夫不提那些陈年旧事,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但你也知道,那状元郎,横竖他都是死路一条的。”
“你何必为着跟我赌气,一而再再而三的保他性命?”
……
程如一倒吸了口凉气,捏紧的手不觉抖了一下。
失望?难过?应该没有吧……程如一心想,或许只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失落?又或许……
韩绍真说的不是真的呢?
严况的声音低沉冰冷,透过窗纸,一字一句——
“如你所愿,他会熬不过酷刑,留下你要的口供。”
只这瞬间,程如一觉得浑身发冷,他想走,但觉得腿发麻了挪不动分毫。
韩绍真叹道:“况儿,杀人灭口,再由你伪造口供,这不过就是他原本的下场。但区区如此,如何打动得了三王爷?他一向铁面无私。”
严况略有不耐烦道:“你究竟要如何。”
“我已下帖,今夜亥正三刻,请三王爷来此,一同看审。”
严况心下一惊,不可置信看向韩绍真。
韩绍真见他不言语,又道:“只有三王爷亲眼所见,才能在陛下面前作保。你呢,就尽管拿出你平日审讯犯人的本领来!这点老夫放心……记着,你下手越重,这证词也越可信!”
韩绍真说着,从袖中摸出封书信递给严况:“你也不用怕他不听话。将这封信交给他,他必定至死也不改口。”
门外倏然一阵响动。韩绍真神色难看,连忙去开门,却被严况侧身挡住。
严况解释道:“我说过,镇抚司的人最懂规矩。”
韩绍真有些急了:“况儿!”
严况没有骗韩绍真,镇抚司的人绝不会偷听,所以他也很清楚,此刻是谁在门外偷听。
“信里写了什么。”严况依旧挡在门前,不退半步。
韩绍真见拗不过他,只好将信掷在桌上:“打蛇打七寸。纵是穷凶极恶之徒,也有弱点,也有软肋。这,就是他的软肋。”
严况下意识去拿书信,韩绍真趁机上前,一把将门推开——
房门洞开瞬间,门外却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这章转折,不会挨骂吧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