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一个很大的地方，很多人经常在这里弄丢什么，有的人明白，有的人装糊涂，也有的人根本不知道刚才有东西被丢掉了。

和林柠柠来，总有一种在最炎热的季节含了颗在冰箱里冻了三十七个小时的葡萄味糖果。

这一次，是和何久来的。

为晴晴挑礼物——这是他来这里的理由。

我是来陪他的——这是我的理由。

晴晴，我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是他的女朋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她的全名都不知道。

他是个渣男，不过，没有那么渣。

有些人为了不负责任，于是承诺变得廉价。

何久是那种一定要为了责任而做些什么，但从不许下任何承诺的人。

我们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挑选，挑着挑着，就不由自主的去打了电动。

拳皇，1997版本。

嘴里说着是经典，是情怀，但其实1997年我们根本还没有出生。

我猜他已经挑好了礼物，所以才会和我一起来打拳皇的。

我也挑好了——给林柠柠的生日礼物。

走之前，我们顺手抓了两个娃娃——我一个也没有抓上，他分给了我一个，一只白色的小狗。

···

下午我再次进入商场，买了一朵玫瑰，红色的，强卖给了一个和女孩约会的朋友，赚了十块钱的差价——女孩掐了一下她的胳膊，她给我发了钱。

去了一家专门卖乐器的店，买了一套小提琴的琴弦，不贵，只是琴弦。

店员帮我把琴弦包好，礼貌，温柔。

我道了谢，出了门，恍惚间好像见到了什么熟悉的身影，想扭头，却不想变得奇怪。

于是，我一步一步走出商场。

···

第二次来到那座被绿植环绕的别墅时，还是黯然神伤了一下，时间不长，四秒，自己就把自己治愈了，虽然只是贴了一个创口贴。

上次来时树杈压满了积雪，那年的雪很细，绵沙沙的，像是白糖，林柠柠站在门前向我招手，手里握着一杯咖啡，滚烫的，从掌心可以一直热到心窝的那种。

这一次，林柠柠没有出现在门前，我伴着随风的绿色一步步向那边走去。

林柠柠没有跟我系统介绍过她自己的这座别墅，只是告诉我她把正立面的主上墙涂成了粉色，不是因为她喜欢粉色，只是因为这样很显眼，路过的人都能看到，似乎不是为了炫耀什么，但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现在的林柠柠或许不难猜，但是那时做出任性决定的林柠柠似乎才十岁。

我把照片拍给何久，他认出了这是安妮女王风格的别墅——虽然他像这样给我解释并没有让我明白多少，但我没有多问。

经过砖径，穿过花园，走到了门前。

此时已有一星两点的花开了，不过没有多在意，我既无需用它来充实我本就臃肿的世界，也无需借它去了解林柠柠。

“Hello。”

我解开了指纹锁，走进屋子，林柠柠在沙发上躺着，睡眼朦胧，看到我来了，揉揉眼睛，连招呼也没有打。

“刚睡醒？”

“嗯——睡了一下午。”

她伸了个懒腰，声音像是夏蝉轻轻挠微干的树干一般。

“有什么要布置的吗，柠柠司令？”

“先挑一下背景音乐吧，七七下士。”

“是。”

从钢琴曲到小提琴曲，从坂本龙一到周杰伦，我们在那个小小的沙发三件套上把古今中外的音乐卷在了一起，然后塞进了客厅的大音响里。

然后用打气筒给气球打气，是件无聊的差事，但不费力，所以，我很喜欢这差事，因为这世上大多的差事既无聊，又费力。

一袋大概有七十个气球，本来打算直接买现成的，让人开车送来，不过林柠柠觉得那样没意思，就让我来了——虽然根本没有任何逻辑。

林柠柠去洗澡了，浴室离客厅远，估计只有大喊我们才能交流，不过，我们似乎也没有那么多话去交流。

没看表，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

打气球

她洗澡。

再见到她时，她穿着淡黄色花纹的白色连衣裙，连衣裙是短款的，裙摆未必有四十三厘米，在我面前转了个圈，很漂亮，闻到了一股不熟悉但我分明知道是很香的气味。

“你头发甩我一脸水。”

当然没有，她吹的很彻底，头发蓬蓬的，很可爱。

“好喝吗？”

“还行，想再来一口。”

“变态。”

“不是变态，是小北极熊。”

我拿起桌子上的北极熊胸针说。

这是我的创意，因为来参加的人并非互相都认识，所以干脆大家都叫胸针上的动物就好，算是某种可爱主题聚会。

“你不是小猫吗？”

去年圣诞节聚会的时候我戴的是小猫胸针。

“那是跟他们，在你面前肯定是小北极熊啊。”

“为什么是小北极熊？”

“你那么聪明，猜一猜呗。”

···

蛋糕有很多，我喜欢巧克力，于是生日蛋糕要了一个三层的巧克力的，预计八点半送达。

别墅后院有泳池，很大，不过很凉，于是泳池方案被否决了。

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等到全部收拾完已经七点了。

“好累啊。”

我躺在沙发上，叹了口气，一堆不累的差事加在一起也会变累。

“七七真棒。”

“哈？”

“你说累，不就是想让我来夸你吗？”

“这都是跟谁学的？要不是看在你生日的份上，我都要收费的。”

她顺势坐在我的头顶处，很近，我似乎能感受到头发擦着她的裙角——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头皮发麻了，但又不能真的抬头看。

“七七，不如，我们玩些成年人玩的游戏？”

“你成年了吗？怪话连篇。”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沙发很软，很香，睡一觉该多好。

她从某个我看不到的地方掏出一把枪，玩具枪，子弹是某种特制的海绵。

“我们决斗吧”

规则很简单，背对背，数三声，走三步，然后回头向对方射去，射中者即获胜……

成年人的娱乐这么困乏吗？

“一。”

她喊出了这个字，当我们背对背的时候，她迈出了第一步，我听到后也跟着迈出了一步，步伐不大，很艰难，想打哈欠，但是打不出来，难受。

“二。”

我迈出了第二步，没听到她的脚步声，后背挨了一下，很轻，完全不疼。

“作弊？”

我转过身问。

她吐吐舌头，没有说话，眼睛眯了起来，似乎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