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琨闻怀帝被害,乃移檄州郡,其文略曰:“先帝北掳,崩于胡庭,此仇不共戴天。今山河残破,风雨飘摇,吾邀天下英豪,以十月为期,共会平阳,擒贼报国,不死不休。”然刘琨素奢侈,喜声色,徐润以音律得幸于刘琨,刘琨以其为晋阳令,徐润骄纵,多干预职外政事。护军令狐盛不喜,言于刘琨曰:“徐润不识行伍,只知声色,虽为晋阳令,然无可作为,指指点点,犹如使君,晋阳乃我之重地,刘贼早已虎视眈眈,徐润媚惑使君,不若杀之。”刘琨曰:“徐润善丝竹,待吾甚过父母,吾岂可背而杀之?”徐润曰:“使君岂不闻开方之于齐桓公乎?开方追随齐桓公,十五年未归家,父死不奔丧,管子曰,人皆爱父母,开方之行非合常理,齐桓公不听,终为所害。”然刘琨爱其声色,遂不听。徐润闻之,谮于刘琨曰:“令狐盛,小人也,嫉贤妒能,吾乃将军见拔,言我无能,实乃指将军也。”刘琨闻之,大怒,曰:“令狐盛欺人太甚,指桑骂槐,吾岂能不知之。”当即命人收令狐盛,下狱,令狐盛喊冤,曰:“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使君背杀忠臣之名,岂不惜哉?”刘琨不听,乃曰:“此不需汝道也。”遂杀之。
刘琨之母闻之,泣谓曰:“令狐盛,老臣也,吾一妇孺,犹知其忠君爱国,奈何听一小人之言,怒而杀之乎?汝不能驾驭豪杰,长远谋略,却转除胜己之人,祸必及我。”令狐盛之子名令狐泥,闻父死,大恸曰:“刘琨笃信谗言,忠奸不分,吾与其有杀父之仇,其可共立于青天之下乎!”乃夜奔汉国,刘聪召入,问刘琨虚实,令狐泥曰:“刘琨上下,外虽强悍,内则离心,刘琨只可同患难,不可共富贵,天下豪杰,皆敬而远之,谄媚无能之徒,则伴在左右,然其不自知,长此以往,安有不败乎?陛下若取之,臣愿为先导。”刘聪闻之,大喜,言曰:“朕与汝相见恨晚也。”乃遣河内王刘粲、中山王刘曜将兵三万寇并州,令狐泥在前为向导。刘琨闻之,曰:“吾本欲移檄各州郡,积聚平阳,共讨刘贼,今却送死来。”乃遣兵东出,令其将郝诜、张乔将兵拒之,另遣使求救于代公拓跋猗卢。郝诜、刘乔非刘粲、刘曜对手,二人战于武灌,不胜,反被斩,汉兵乘虚进袭晋阳,太原太守高乔等知不能守,乃以晋阳降汉,刘琨帅兵救晋阳,未至,城已下,乃帅左右数十骑亡奔常山。刘粲、刘曜入晋阳,令狐泥执刘琨母曰:“前者汝儿杀吾父,今吾当杀其母。”遂杀刘母。刘聪闻晋阳下,大喜,复刘曜为车骑大将军,以前将军刘丰为并州刺史,镇晋阳。
刘琨请兵于拓跋猗卢,许以重金,拓跋猗卢遣子拓跋六修及兄猗?之子普根、将军卫雄、姬澹等帅军数万攻晋阳,刘琨亦收散足千余人助之。猗卢自帅众二十万继之。六修与中山王刘曜战于汾河东,六修出阵,对曰:“汝乃何人,何不下马乞降?”刘曜曰:“孤乃大汉中山王,汝既非晋人,奈何助贼乎?何不改弦更张,你我共分天下。”六修不听,挥刀来战,刘曜不惧,挺枪来迎,二人战之一处,六修刚猛,刘曜不敌,鲜卑兵趁势压上,汉兵遂乱,自相践踏,刘曜马中流矢,身亦受创七处,危在旦夕。讨虏将军傅武见之,将所骑授于刘曜,刘曜不受,曰:“危机时刻,人皆思活,吾已受伤且重,死乃吾之本分矣。”傅武则泣曰:“傅武,一介武夫,蒙殿下擢拔,以致于此。常思效命,今正其时。且大汉初建,大难未除,天下可以无傅武,然不能无殿下也,愿殿下切莫推辞,事急矣,请殿下上马。”遂扶刘曜上马,驱马渡汾河,傅武则自还战,为鲜卑兵所杀。
刘曜狼狈入晋阳,刘粲召入,问曰:“何以如此狼狈?”刘曜曰:“鲜卑兵盛,臣不能敌,大军没矣。”刘粲闻之惧,曰:“今当遣使平阳,使之调兵。”刘曜曰:“鲜卑兵须臾便至,恐不及矣。”刘粲曰:“如之奈何?”刘曜曰:“不若退兵暂避其锋。”于是夜与刘粲等掠晋阳百姓,逾蒙山而去。猗卢与刘琨入晋阳,见一片狼藉,刘琨请追汉兵,六修曰:“将士疲乏,恐无斗志。”刘琨乃以碧石相酬,六修大喜,亲帅骑追之,刘粲、刘曜为珍宝所累,至蓝谷为六修追及之。六修大呼曰:“汉贼休走,肯与孤战否?”刘粲、刘曜皆无斗志,乃遣征虏将军邢延截住去路。六修曰:“背主之人,有何面目见孤。”邢延曰:“本无意归汉,实乃汝所逼。”六修曰:“念你我君臣一场,若闪开一条路,孤既往不咎。”邢延拜曰:“吾之老小皆在汉营,惟有一死耳。”六修乃与之战,不出十个回合,斩邢延于马下。
猗卢至,刘琨自营门入而拜谢,请进军续讨,曰:“汉兵此败,一溃千里,凭大王兵锐,当一鼓作气,直捣平阳,奈何回军乎?”猗卢曰:“吾未早来,乃致父母被害,甚愧之。今汝已复州境,吾且远来,经此数战,士马疲敝,且待从长计议,刘聪非可一鼓而灭也。”获刘琨马、牛、羊各千余,车粮数百乘而还,刘琨收拾散卒,保守阳曲,召集亡散。
且说贾疋等驱刘粲及刘曜出长安,关中小定,入长安,乃奉秦王为皇太子,建行台于长安郊,登坛告天,建宗祠,以阎鼎为太子詹事,总揽朝政,以贾疋为征西大将军,秦州刺史,以荀藩为司空,抚慰远近,以荀组为光禄大夫,豫州刺史,与荀藩共保开封。闻汉凉州刺史彭仲荡帅兵一万助刘曜,众心甚惧,贾疋曰:“凉州胡人素悍少谋,不知刘曜败,可趁其立足为稳,帅兵袭之,必然大胜。”众议可,于是帅兵一万,出城迎之。两阵对圆,贾疋出阵,曰:“今汉兵败,长安已尽归我矣,汝何来送死?”彭仲荡曰:“吾观天象,晋氏气数将近,当归大汉,汝秋毫之末,欲逆大势乎?”贾疋闻之大怒,挺枪来迎,彭仲荡曰:“谁肯欲为吾取此贼头?”话音未了,当后篡出一将,仲荡视之,乃其子彭天护也。彭天护挥舞长枪,大呼曰:“儿愿为父取之。”二人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彭仲荡恐子有失,乃鸣金收兵。
彭天护回营,乃与其父曰:“儿正欲擒此头,父亲奈何收兵?”彭仲荡曰:“中山王擅用兵而不敌,可知此人不可小觑,吾见天色已晚,暂且收兵,明日再战,战若不利,即刻收兵。”彭天护曰:“父亲过虑也,吾与其交手,知其乃平平之辈,若假以时日,吾必擒之。一旦擒之,便可进兵,长安不足克也。”当夜依山扎营,只待明日再战。
贾疋回营,却待卸甲,忽闻阎鼎至,贾疋延之于帐中坐定,问阎鼎曰:“公所来何事?”阎鼎笑曰:“助公擒贼。”贾疋曰:“公有何良策?”阎鼎曰:“敢问一声,贼何处扎寨?”贾疋曰:“依山为营。”阎鼎曰:“此正合我意,此山名荡天山,山上有一小径,极其隐蔽,外人不知,公可遣五千人自此路上,绕其营后而击之,必然大胜。”贾疋闻之,大喜,于是如此如此。
却说彭仲荡与携子彭天护安下营栅,彭天护曰:“贼恐趁我立脚未稳,深夜劫寨。”彭仲荡曰:“我已吩咐众将,于营前立下鹿角,便撒铁蒺藜,贼至,必然陷之。”彭天护又曰:“若贼自山上攻我,如之奈何?”彭仲荡曰:“我已遣人探知,并无上山路径,吾儿勿忧。”然彭天护心甚不安,故未卸甲,卧于帐中,至夜半,忽然一声哨起,继而一片喊杀,彭天护惊起,问曰:“何人在外?”有兵入禀曰:“晋兵劫营,将军可速退。”彭天护大惊,曰:“晋兵乃天兵乎?”遂出帐上马,欲入中帐护父,中帐乃为晋兵所劫,彭仲荡被剁为肉泥,彭天护左冲又突,杀出重围,往西而去。见营中火光盈天,随从仅数十人,乃恨曰:“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