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紧,老听戏文说起‘打虎武松’的故事,今日得见道长,才知道世间真有这般奇男子。”老胡又叫来几样街头小吃,开始旁敲侧击,询问青年的道统、师承,却被一一搪塞,
“阁下气度不俗,是全真,还是正一......”
“临行前,师尊命我低调行事,不宜声张,见谅。”
废话,系统连张度牒都不给,自己只是个不被大明官方承认的野道士,原想卖了虎皮,找家道观补齐手续,可看面前这人的脸色,估计还得帮他解决一桩非常棘手的麻烦。
没等老胡继续追问,大街忽然响起一阵叫骂,“天杀的周扒皮,我日你#¥%¥,还有那个老杂毛周......”
有热闹看。
顾明渊放下碗筷走出店铺,以此躲避对方无休止的问题,只见十字路口侧躺着一个瘦不拉几的中年男人,衣衫破烂,右手撑着脑袋,左手摇着一把破蒲扇,大大方方敞开干瘪的肚皮,口吐芬芳,面露讥讽,一副故意讨打的模样。
“又有人‘讨份子’,”老胡见怪不怪,
“往年难得一见,然倭、虏侵扰,天灾四起,街面流民逐渐增多,为博取一份旱涝保收的例钱,今年这泗州城已经出了二十来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
所谓‘讨份子’,与一般的市井无赖不同,他们不会动用武力,免得惊动官府,而是躺在大街上叫骂店主以及历代先人,惹得对方做不了生意,故意招来一顿毒打,若整个过程一声不吭撑过去,店家就只能乖乖认赔,每月给份例钱,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礼信,青团、粽子、月饼、元宵样样皆有。当然,他得照应这家店铺免受其他混混的侵扰。算了,说得我口干舌燥,您自己看吧。”
事情果如老胡所想,混混用尽毕生所学,变着花样骂了足足一刻钟(相当于15分钟),酒楼轰然冲出十来个手持棍棒的伙计,为首的堂头在地上插了炷线香,而后双手抱拳,朝一众看客朗声叫道:
“还请诸位做个见证,汉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别客气,放肆打,有谁不敢下狠手,莫怪今晚去找你娘亲。”男人一声不吭,任凭拳脚棍棒如雨点般下落,看得周围人连连咂舌。
“受不了就吱个声。”堂头老迈,挥了二十来拳后有些气喘,索性叉着腰退到一边,询问男人是否放弃。
“别停,真是痛快,滋味胜过你家女眷十倍。”被打得连连呕血,男人还是不肯输了气势,硬生生挨到线香燃尽,“还打不打?”
“算您硬气,往后每月初五会安排伙计给您送例钱,敢问贵姓?”
堂头躬身抱拳,男人却把头歪向一侧,小声念叨一些晦涩难懂的乡音,“有吃的了,有吃的了......”
随后身体一僵,再也没了呼吸。
“可惜,肯定是哪个愣头青不懂规矩,拳头没避开要害,这下好了,酒楼失手打死了人,等着吃官司吧。”老胡打着哈欠往回走,脸上突然挤出一缕卑笑,腰杆佝偻几分,朝一个头戴方巾,身穿青色儒衫的中年文士行礼,
“东家,这就是单人打虎的顾道长。”
“好一副出尘俊逸的仪表。”文士收起折扇,笑吟吟走进店铺,故作惊叹地瞟了眼那张破破烂烂的虎皮,“多谢道长为乡民除此大患,还请屋内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