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见过刘先生。”
通过先前的对话,顾明渊知道老胡口中的东家姓刘,拥有秀才功名。
这人连续两次乡试失败后,不愿像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书生蹉跎一辈子,索性扔掉书卷,不知找了何人的门路,短短五年挣出一份偌大家产,田地、铺面数都数不过来,目前还打算去南京国子监捐个贡生。
“连知府老爷的幕僚都时常邀他喝茶看戏!”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老胡特意抬出“知府幕僚”这等大人物,表明自家老爷在泗州城是何等的遮奢人物......
而眼下,这位刘大善人丝毫不顾及野道士脏兮兮的衣袖,拉着他走到铺子后院的一处干净房间,吩咐伙计沏壶上好的铁观音,
“秋季适合饮青茶,道长饱餐一顿,吃些青茶解燥去热,”
等到青年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活脱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模样,刘秀才心中鄙夷,打开那柄有着知府题字的折扇,略微扇了几下,不紧不慢进入正题,“道长师承何处?”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顾明渊知道这人不好糊弄,绞尽脑汁编出一个破绽百出的回答,“幼年入山走失,幸得一位老道搭救,跟着他修行十余载。此番入世,原打算卖了这张虎皮,找家道观办张度牒,现在看来银子不够,只得再回山里猎几只大虫了。”
“逢凶化吉,拜入仙门,道长当真福缘不浅。”刘秀才很配合地作出一副惊叹模样,紧接着语气一变。
“可惜,办度牒一事可大可小,找不对门路,甚至还会引祸上身,”
“请先生教我。”听出对方的用意,顾明渊起身离开座位,向对方深施一礼。
没办法,身在大明,不论投军还是从事别的行业,首先得有个合法身份。
平民?束缚太多。
商贾?自己对大明市井生活知之甚少,只需稍微旁敲侧击几句,准会露馅。
读书人?这是最离谱的选择。
先不说四书五经、吟诗作对,依照常规流程,读书人初次见面,必然会介绍自己的功名、籍贯,然后说出座师(考官)和同年(同一批次录取的考生)的名号,最终七拐八绕,尽量扯上一些若有若无的关系,借此拉深二者之间的交情,莫说外来者,就算本时空生活一辈子的原住民也极难伪装。
思来想去,只有僧道这类身份最适合自己,行事作风稍微古怪一点也不会招致怀疑,前提是获取度牒,摆脱掉黑户的身份......
“道长见外了。”刘秀才站起身,向顾明渊还了一礼,“先说这张虎皮,前朝大德年间,官府的规矩是,猎户上交一张虎皮,折貂皮五十张,”
“貂皮值多少钱?”
“冬雪时节,文人举办诗会,身家宽裕者往往会披着一件皮草,尽显风雅优容,每件大概耗费五十张貂皮,共计六十两银子。”此话一出,刘秀才顿时察觉到青年眼中绽放的神采,不禁有些好笑,
“一虎五十貂,前提是完好的虎皮,这张皮子窟窿太多,无法修补,只能裁剪成小块,做成虎皮帽、虎皮围脖、虎皮肚兜、虎皮钱匣之类的小玩意,差不多十两银子,看在道长神勇过人,独自杀虎的份上,我愿出价十五两白银,相信泗州城不会有比我更高的价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