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亮，因为宵禁巡逻，这会儿才往家中赶的陈七，与几位顺路的捕快，路过了特使府。

疲倦的陈捕头冷不丁地抽了抽鼻子，问起身边的几名下属，“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血腥味。”

同样疲惫的几人，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同样抽动鼻子，四下找寻捕头说的气味。

一名捕快视线慢慢挪到十步外的特使府，用力地嗅了嗅。

“捕头，好像确实有些血腥味。”那名捕快朝着特使府努努嘴。

陈七也同样注意到了安静的特使府，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心头一颤。陈捕头几步踏上台阶，接着一把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几名捕快追随着头儿的身影，来到僵在门口的陈七背后，伸出头朝着府中望去。

“哇”，只看了一眼，几名捕快便趴在地上，张口呕吐。

陈九有些艰难的转过头，看向身旁唯一没有去吐的一名捕快，不过这名捕快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脸色煞白，双腿有些发抖。

“快！快去通知郑老爷！”陈九声音颤抖又无力地说道，但那名捕快似乎是没有听到，“哎”的一声，软倒在地。

陈九怒其不争，而后又看了惊恐的院子里一眼，“你们看好这里。”

疲惫一夜的陈七，火速冲向不远处的县令府。

一个时辰后，龙盘郡也从夜晚中清醒过，街上开始出现各色的行人。此时有两位相识的百姓在街上碰到，一人拉住朋友，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

“啥？”

“那个特使府，闹鬼啦！”

县令府中，郑文启擦拭着双手的水渍，看着面前已经有些痴傻的冯特使，心中仿佛压着千斤重担，喘不过气来。

冯盛文是郑文启带着许多捕快，在已经变成了屠宰场般的特使府中找到的。当时的冯盛文，睁着眼睛躺在中庭的正厅中，一点生息都没有。

郑文启都以为他死了，吓一大跳，若是堂堂朝中特使，死在自己管辖的龙盘郡中，别说郑文启一个小小县令，哪怕益州节度使蔡薛贵，都会有些脱不了干系。

好在手指探查到了冯盛文的鼻息，郑文启赶忙从血泊中扶起冯特使，吩咐几人将其背到县令府中，而后郑文启也跟着赶回来。

只简单洗了一下手上的血渍，郑文启便看向冯盛文，试探的喊了声：“冯特使？”

然而现在的冯盛文，对身边之事充耳不闻，就只发着呆，盯着天花板上。从将冯盛文接回到县衙中，他便一直这样，仿佛丢了魂。

郑文启摇了摇头，刚好此时搜索完特使府的陈七带着捕快们回来，郑文启连忙迎上去。

“大人”，陈七看到郑县令走过来，拱拱手。

“如何，可曾寻到那位窦老？”郑文启有些焦急地询问着陈九。

陈九点点头，随后有些迟疑，最后说道：“大人你自己来看吧。”

郑文启跟着陈七几步来到一个担架前，担架上面盖着块白布，毕竟从特使府到县令府，要路过大街。

此时几名捕快抬着担架，见陈捕头领着县太爷过来，赶忙再提了提担架。

陈七掀开白布，动作间有些无奈的说道：“大人，这就是窦老。”

一见到白布就有些预感的郑文启，看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如那李喜一样，形同干尸。不同的是，这具干尸，肚子上有个大洞。

因为尸体的干瘪，郑文启清晰的从那大洞中，看到了干硬萎缩的肠子，像是细绳一样。

郑文启有些苦涩的皱起眉头，这下是真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大人，小的带人查探过了，特使府中，官差六十三人，冯特使的侍卫、下人二十人。除了那位魏双全不知所踪，其余八十二人，全部罹难。”陈捕头向上司汇报道，“但此时街上百姓太多了，所以小人没有叫人将尸体抬过来。”

点点头，随后又想起自己带着捕快，风风火火冲去特使府的样子，郑文启有些凄惨地一笑：“怕是这下也瞒不住了。”

郑文启看看蔚蓝的天空，虽然此时阳光明媚，但他也是明白，龙盘郡即将满城风雨。

“张贴告示，就说昨日潜入城中的，不是贼人，是邪祟作乱。本县已派人上报益州节度使，书院圣人不日便会赶来。”郑文启面如死灰，一字一句地说道。

哪知陈七听完上司的话语，脸色大变，赶忙跪下请命道：“大人不可！这邪祟作乱一事若是传出，怕是会引起极大的骚乱。”

然而郑文启仿佛预料到了陈七会有此顾虑，回过身子看向冯特使所在的郑县令，一字一句的说道：“本官也知道会有骚乱，可是陈捕头。”

被上司叫了官职的陈七抬起头，听见上司有些无奈的话语：

“这不是事实吗？况且现在我们县衙，面对那邪祟之物，已经是束手无策了啊。”

郑文启取下了头上乌纱帽，将之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起来，一边话语未停。

“本官告示发出去，就是让龙盘郡的百姓们，自己逃命去。陈七你们也快些贴完告示，去安排家中妻儿老小，离开县城吧。”

平日里的郑县令，算不得什么清廉父母官，更像是个老好人掌柜。在陈七的印象中，上司一边对特使府卑躬屈膝，一边对于他们这些捕快捞偏门油水一事，视而不见。甚至衙门里谁若送上孝敬，也是默默地照单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