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穿得这么好的袍子!”狗皮小弟伸手,不讲道理,一把夺过青衫披上肩膀,将刀夹在他脖颈上,顺带用脚踢开一旁的痴傻鼻涕娃。
山匪老大细细思索,用力掂了掂他们打家劫舍后一袋子铜钱,约莫二三十颗,为一串,丢出。
“滚~,看在你为我们说书的份上,饶你不死。”山匪老大心里忌惮,害怕此人扮猪吃虎,是个“细作”,说不定远方的羊肠小道就有官兵埋伏,得赶紧离开。
“三位,恐怕不行,见你们是从东边来,想必是对哪儿的村子洗劫过,抱歉,那里正好是我的家乡。”
“你是不是没听懂!?”
说书先生拱手做辑,“以大示小,万物生灵以此踏上修行路,行为处事,离不开讲规矩,更应该明道德。”
“去你妈的道德,老子是山匪,只信拳脚,打家劫舍不被那圣人经掺和!”
山匪老大双手合十,耻笑一声,这小子绝对不是官兵,哪有官兵讲规矩、明道德?
三人前身,是市井闹巷里的贩菜小卒,见多了官兵以“规矩”仗势欺人、为己谋利。每月初一,它们所挣菜钱,约摸十之一二,美鸣其约上“月贡”,换的保护。
山匪老大那时想,街边闹巷哪来的危险?天晓得,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前边贩卖炊饼的香艳寡妇,笑着贝齿轻咬让官兵摸个小脸,再找个空闲时间,去僻静小巷,云雨一番,便能免贡,实话说,很划算。
“大的扒皮,小的抽筋,让我三人开开荤腥。”山匪老大怒斥,自己则一把卡住小青龙的喉咙。
“不留活口。”
穿着青衫的狗皮小弟横着环刀袭来,脖颈处,滴血未渐。说书先生长叹一声,轻指一弹,青衫便自己缩回,包裹身前。
“我本不想见血!”
山匪老大神色大惊,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仙人。妈妈的!这仙人怎么这般古怪?挨了打扔进火堆折磨还笑着说书。讲道理,讲屁的道理,仙人同凡人讲道理就是最大的不讲道理!
手指轻点,两位狗皮小弟悬停空中,将鼻涕娃救下,在身上摸索,一颗话梅,递给被卡脖子、涨红脸的鼻涕娃。
指着山匪老大,嘟囔着,“不留活口。”
说书先生摇摇头,孩童念语,最忌鹦鹉学舌。先学其声,后学其意。
“闭上眼。”鼻涕娃果真听话,转过身,不去看,只顾将话梅放在手心、舔食。
“仙人饶命!小的无意冲撞仙人,财宝铜钱皆由仙人说了算,只求留全我这烂命一条。”
山匪老大跪倒在地,浑身颤抖,早已是下体湿、润涕泪横流,只觉身后火光,从未这般扎眼过……
“世道怎么这样?”长叹一声,拳头总是比道理更能教化人心。
轻挥衣袖,狗皮小弟轰然坠地,“嘭!”一声巨响,“嘭!”又是一声,不过瞬息之间,额头渗血。
“袖里藏针!你是袖里藏针!”山匪老大连忙后退,江湖之中,早有传闻,自南而下,有人行惩恶扬善之举。一挥衣袖,伴着巨响,他人额头便会出现拇指粗壮大小的空洞,仿佛被窃取灵魂。
“袖里藏针?手枪怎么能叫针?我更喜欢以单字称呼它为‘德’。”
说书先生大笑,一挥衣袖,对着他的额头,“德”发“针眼”,山匪老大额头溅出血迹,散落在他青衫之上。
随后,一阵东风袭来,将三人扶向火堆。就像山匪老大所说,不留活口,更不应留下痕迹。
自己先以德服人,行不通,再“以德服人”。
“可以了。”说书先生抚摸鼻涕娃额头,脱下染血青衫。本不为青衫,特别是衣袖处,原先是浅白,染血而黑。
扔向火堆,东风助燃。鼻涕娃念叨百衲衣、袖袍处,几两黑色小字。
“远游子,陈墨。”
披上朴素白衣,陈墨眼眶一红,真情脱口:“慈母手中细线,衣托少年远行。”
“收你为徒,名为陈生。”
陈生、陈生,就此重生……
陈生点头,自己本是乡间痴傻儿,只因爱听陈墨说书,跟了一路。遇到山匪,是命中劫数,遇见陈墨,则是阴雨转晴,福缘已止。
吞下话梅,七窍贯通,三魂七魄本不全,未有伤感这一说。将小青龙抽进鼻腔不见,反成眼泪流出。
跪倒在地,磕头行拜师礼,“陈生,谢师父!”
陈墨摇摇头,后悔帮助他恢复灵智,怎么无忧无虑的鼻涕娃,陈生、重生后却有了伤感,算是亏本买卖。
东风助火已燃尽,望向远方,山林间夹杂起袅袅炊烟,抓起地上的狗尾巴草,挤在齿缝间,是熟悉的味道,摸向心房,热泪盈眶,大喊道:
“山间清风草依旧,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