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环视周围一圈，沉声道：“真今日邀宴，就是厚着脸皮，向各位开一回口。还请诸公念在生民疾苦，开仓平粜，拯贫民于水火！”

说着，长身而起，一揖到地。

酒宴上一下子乱了起来。来客们纷纷起身回礼，然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第一个发言。最后，还是卫长安在众人的眼色催促下轻咳一声，领头道：

“大人忧国忧民，我卫氏自然不敢落后。这样吧，老朽回去就知会族里，拿五百石粮出来，按斗米百钱的价格对外平粜！”

“卫兄如此担当，我冯氏也愿共襄盛举。一样是五百石米，斗米百钱！”

“咳咳，我吴氏的家底子薄，可拿不出这么多。族中存粮之外，只能拨出四百石，见笑了。”

“我崔氏愿出二百石……”

七嘴八舌纷扰嘈杂。穆青端坐中央听得专注，只觉得他们说得着实热闹但是，好像总有哪里不对。他还没理出个头绪，边上一个声音细细入耳：“一共三千二百石。”

也就是说，还不够广陵城五天的平粜更不用说整个江淮。集诸多世家之力，只能拿出这么点儿米粮？

这敷衍就连初涉政务的穆青也觉出来了。少傅说过，去年秋收的时候，本地收粮的价格可是两百文一石！这一下子翻了五倍的价钱还掐着不肯卖，当真是岂有此理

他气得涨红了脸，刚要开口指责，被苏哲轻咳一声，一个眼神横将过来，当场压住。他有点委委屈屈地坐直了身子，听聂真叹息道：“诸公，这些米粮，哪怕于广陵一城也是杯水车薪啊！”

“大人的难处我们何尝不知？只是现下青黄不接，族里本就没有多少存粮，今年的夏粮也是岌岌可危。”卫长安比他叹息得更加情真意切，满面忧愁：“我们纵然怜惜贫民，总不能让族人挨饿啊！”

“是啊是啊……”

接连不断的附和声响起。霓凰默然坐在一边，看看那些变着法子向聂真大叹苦经的世家长者，又看看到现在为止还没发言的苏哲，忽地察觉，其实虽然众人都在和聂真说话，然而真正的注意力，却一直都集中在苏哲身上

苏哲……

他们真正要讨价还价的对象是苏哲，手里的筹码是粮食，而想要达到的目的是……

“如此我们就放心了，想来广陵城里也能安稳一些。”卫长安立刻接口：“不瞒大人，这些天为了省并郡县的事情，不少族人眼看要丢了官职，天天到老朽门上来吵吵嚷嚷，老朽光是弹压他们就已经费尽了心力。大人既然觉得这些粮食够用，老朽就告辞了，早一刻回去，也好早一刻下令粜粮”

“诸位慢走。”

客人们哗啦啦走了个干净。霓凰跟着苏哲一起降阶相送，眼看着最后一辆牛车消失在门外，她只觉一股郁气堵得胸口发闷，呛啷一声，腰间宝剑已经出鞘了半截：

“其心可诛！”

为了那些官位，为了省并侨州郡县之后，还能保住自己的官职，这些人，宁可囤积居奇，放任粮价飞涨，坐视百姓粜儿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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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这是要做什么呢？”

静静的，温和平淡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霓凰转头，两颊已经烧了个通红，胸口起伏不定。她看着苏哲一如既往的安宁神色，勉强压了压火气，咬牙道：

“我要上奏折，和聂大人一起请求父皇开仓然后，弹劾他们囤积居奇，置民生于不顾！”

“三大仓是不会开的。”苏哲缓缓摇了摇头，用眼神止住霓凰争辩的冲动：“弹劾之外，我倒有一件正事拜托公主，不知公主可能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