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常德进了里间,先是整了整发簪,将崭新的庄子巾戴好,然后披上崭新的蓝色道袍,随后坐在床边,理了理云袜,蹬上了全新的黑色圆口布鞋。
这么一番收拾停当,刘常德走到院门跟前,
“昂哼,”
他先咳嗽一声,提醒一下别人,“他到门里了。”
“世卿,你先闪到一旁,我这边要开门了。”
为啥要让别人闪开呀?
刘常德的屋门院门修得跟别人不一样。
人家的门都是往里开,是为了防卫强盗,万一有袭击,家里人可以在里面把门抵住,这样是一重防护。
刘常德不一样,他是搞化工出身的啊,他职业病作祟,他的门是往外开的。
化工行业讲究本质安全,门都是往外开的,一方面为了泄放内部意外产生的冲击波。
另一方面,万一有个突发事件,门里的人往外跑的时候,从里面往外一推,门就开了,跑着方便。
假如门朝里开的话,泄压和跑路都不方便。
门外边的权世卿的家在招贤里,毕竟是邻居,相隔不过十几里路远,他有事情常来,知道太平观的门与别的地方不一样。他就闪开身躯,站在了门的西侧,客人站西边。
门里边,刘常德这边捣鼓几下,“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轩辕圣人在上!”
刘常德大声颂扬了一声道号,走出了院门,站在大门的东侧,主人站东边,东道主就是这么来的。
他家的道号跟别人不一样,因为他是太平道,师承张角的。
等两人都站定,权世卿先作揖行礼,双手拱着,弯腰行了个礼,口中问好:
“刘先生一向安好。”
礼节嘛,有人讲究,有人不讲究。权世卿是书生,他讲究这个。
权世卿是刘常德二姐夫的大哥的大儿子,他来到这里,既是客人,又是晚辈,他作个长揖是对的。
这个礼节论起来没个头,咋说咋有理,一般来说,长辈的意见为主。
像前些日子,秋收前头,刘常德家里的六侄子来给刘常德送度牒,见面就要磕头。
刘常德连忙拦住了,说,“咱们太平道人不讲究那个,作揖就行了。”他是长辈,礼节他说了算。
那边权世卿见礼完毕,正身站立,刘常德也拱手回礼,“世卿,好好。”
这算见礼结束。
权世卿仰脸观看,刘常德法相庄严,目露慈悲之色(其实是用脑过度,双眼无神),又看刘常德崭新的道冠戴在头顶,愈发显得道法精深高深莫测。
他又拱手行礼,“恭喜道长,贺喜道长。”
刘常德佯作不知,“喜从何而来啊?”
权世卿哈哈大笑,“道长已然加冠,必然道法精深,已登大雅之堂,怎不是可喜可贺之事呀”?
明代是封建等级社会,服饰着装也有身份要求,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
但是明中后期社会有礼崩乐坏的趋势,商人、地主,科举文人等有钱有身份的人,穿衣服很随意,丝绸,僧道服饰随意穿。
关起门来穿官袍龙袍也没人管,只要给钱,人家裁缝就给做。
你看明代好多次记录,小规模的农民起义被镇压,官府的战利品都有龙袍官袍。这些肯定不能是农民军从皇宫里偷出来的,都是自己做的。
但是人家穿僧袍道袍,一般不会整那么齐全的行头套身上,不能说穿上真像一个僧人道人,那就耽误了人家装13的原意了。
刘常德这打扮,特别正式。权世卿从来没有见过,他就猜测刘常德是有度牒了。
就好比现代大学生,虽然平时衬衣西裤皮鞋随意穿,但是一般不打领带。到了临近毕业的某天,大学生突然西装衬衣皮鞋还要打领带,旁边的朋友就会问:
“您要去面试哪家公司呀?”
就是这么个意思。
刘常德也哈哈大笑起来,他当然也高兴,但是缘由却不是因为度牒,他还有另一番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