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修愣了愣,这嘉奖来得也太快了些,随即跪伏于地,沉声道:“末将接旨!”
见他要宣读京师旨意,大厅内一干人等包括皇甫嵩在内均起身离座,一一跪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我皇室宗亲之子刘修,几日之内便下了襄城重地,斩杀黄巾贼寇数千,使之闻风丧胆,不可谓不少年英雄。今特封其为虎贲校尉,食俸两千石。望再接再厉,扬我大汉雄威,钦此!”
“末将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宋典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身,他则笑着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在他耳边私语道:“恭贺刘校尉了!”
刘修激动之色溢于言表,眼眸微闪,轻声道:“末将些许功绩不值一提,全赖宋督军在圣上面前美言,此行匆忙,末将只略备了些许薄礼,待议事结束后末将便差人送至大人营帐。”
真是孺子可教也,宋典蓦然笑容灿烂,他回退几步,指了指空悬的几张座椅,温和说道:“快落座吧,准备开始议事!”
刘修抱了抱拳,随即领着郭嘉几人在下方一一落座。
刘修放眼望去,大厅之内,人才济济。
有前些日子接风之时见过的几人。长得一双豹眼国字脸的校尉鲍鸿,金甲配身的肥胖子董卓,身披白甲一张坚毅面庞的孙坚,身材瘦削的冯芳。
除此以外,还多了几副陌生面孔,引起了刘修的注意。
其中坐着的那人,长得面如冠玉,然而那双耳朵十分惹人注目,长长的已快垂至到了肩膀。身后立着两人,一人身长九尺有余,面如枣色,丹凤眼卧蚕眉。至于另外一人稍微矮小些,估摸着八尺左右的样子,豹头环眼燕颔也显得有些另类。
想来这就是与曹操孙权三分天下的刘备与关羽张飞两兄弟了。
刘修悄悄收回视线,手里轻轻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玉佩,神色莫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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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洛阳。
皇宫内院。
由于刘宏的肆意宠爱,张让在内宫居住的地方不下于一位后宫娘娘的牌面,且其人贪得无厌,多年来已揽收了数不尽的金银财帛,从其住所日常所用之物便可以窥见一二。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琥珀酒。住所的四周,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其母太后董氏曾因此事怒斥过刘宏,然则刘宏嘴上说得乖顺,其实并未真正放在心上,私下里也仅仅说了张让几句,让他不要做得太过即可。
今日张让的住宅里也聚集了不少人。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十常侍竟已聚齐了七人!
“大人将我等唤来,不知是何要事?”说话的是十常侍之一的张恭,长着一张猥琐至极的老鼠面孔。这些年他们狼狈为奸,大肆敛财,生活过得好不惬意。
张让并未急于说话,而是缓缓拿起酒樽向众人示意,自顾自喝起了前些日子那些大人们孝敬的新酒。众人见此,也都只好按捺住心底的疑惑,举起酒杯遥遥碰了碰。
见众人一脸迷醉,张让这才笑着道:“咱家这酒如何?”
毕岚眯眼笑道:“大人这酒可真绝了。等会儿大人可得多赏赐小的几杯!”
张让瞪了他一眼,嗤笑道:“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稍后到咱家房里拿一整坛去便是!”
众人也跟着笑了他两句。毕岚闻言两眼放光,对于众人的嘲笑也只是神色尴尬地摸了摸头,只要能够喝到好酒就成,嘲讽一两句又不会掉一二两肉!
张让挥了挥手,脸色恢复平静,身子前倾轻声道:“好了,说回正紧事。今日召你等前来,是有要事相商。自天子下令出兵灭黄巾以来,虽各地均小有胜绩,但始终未能大捷,已引起了天子的极度不满,再遮掩下去,只怕会暴露了我等的行迹,届时只怕那位会壮士断腕,将我等几人毫不犹豫地给卖了。咱家之意,是择其一处放手不再掣肘。若是他们赢了,不仅给天子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想必那些人亦会念及我等的情分,树多好乘凉嘛,咱家这些人就是些无根的浮萍,可能不能只在一棵树上吊死。若是他们输了,那便只能怪他们没有本事,想必那位也只会愈加高兴,从而只会更加倚靠我等。你们都说说各自看法。”
高望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那位门生故吏遍布四海,各地兵马只怕亦安插了他的耳目,若让咱们的人直接放手,只怕有些难度,不知大人可有想法?”
张让笑了笑,“咱家想法是有些的,只是咱家还是想先听听大家伙儿的意思。”
段珪身子前躬,微微握拳将眸子恰好挡住,沉声道:“咱家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就只认准一个理儿,咱等几人是靠着大人的照拂才有了今日风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全凭大人决断即可!”
其余几人也都握拳说道:“全凭大人做主!”
张让满脸灿烂笑意,只见他摆了摆手,笑眯眯道:“咱家都是自家弟兄,这般客气作甚!既如此,咱家便给说道说道。冀州那边以王子师为首,然他不过一御史耳,之前好些次可是在朝堂之上公然上参奏了咱家这些人的折子,卢子干也是个迂腐之徒。皇甫嵩嘛,听宋典来信说还算听话,加上他手下有个叫刘修的小子前些日子不是立了大功被天子封为虎贲校尉嘛,他的老子就是掌管城内北军的刘表,刘表与我等皆有来往,为人还算不错,若是此番卖他个人情,纵使有变,你我也好有支兵马调动倚靠,你等以为如何?”
“大人想得周到,我等无异议。”
高望小心翼翼建议道:“大人不妨将这人情卖得更大些,找个理由将宋典调回来好了。”
张让的眉毛陡然动了动,身体后倾靠在了座椅上,眯眼大笑道:“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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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皇宫外城,东街某处豪华的官邸。
有位须发斑白脸有褶皱的老人在前厅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后,缓缓来到府邸后院一处较为幽静的书房,老人双手负后,眼睛盯着墙上悬挂的寒梅风雪图,背对门外,蓦然,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老人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门外,淡淡道:“出来吧,该我们谈谈了。”
随着老人话语落下,僻静处传出一道略有些阴森的笑声,随即走出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蒙面中年男子,“奴才见过袁老。”
真名袁汤的老人点了点头,轻声讥笑道:“段常侍这些年在宫里别的本事没有学会,倒是学会了做生意,一份生意赚两份钱,很不错。”
段珪对于老人的话语一笑置之,微微低垂着脑袋,轻声答道:“难得能得侯爷一句赞美,奴才不甚荣幸!”
老人呵了一声,眯缝着眼睛看向他道:“说吧,到底是何事值得让你深夜亲自跑一趟?老夫记得很久以前就说过,除非情况紧急方可见面。”
段珪慑于老人的气势,手不由紧了紧悄然生出了汗,他咬了咬牙,快速地将宫里张让等人商讨的事宜一字不落的吐露了出来。
段珪后来越说语速越缓慢,不过五月左右的天气,他的额头却已挂满了汗珠,因为老人除了偶尔点头外始终面无表情。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后悔,不该出这趟宫。
待他说完,老人这才毫不在意般笑了笑,道:“呵呵,看来咱们这位常侍大人也不甘屈居于人后啊。此事你做得不错,回头老夫会让人将西街一处占地五十亩的宅子地契送至你府邸。”
段珪顿时如释重负,赶紧躬身答道:“谢过老大人!若无别事,奴才告辞。”
老人嗯了一声,挥了挥手。待他走后,他的眼里迸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随即霍地转身对门外吩咐道:“来人,去将大公子找来!”
“是,家主!”黑暗中有人沉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