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把气息奄奄的产妇送到马车上,郑榕朝郎中拱手道:“人命关天,拜托了。”
“哪里的话,公子宽仁,在下又怎能忘医者本分?”郎中神色一凛,扭头看向车轿里惨呼的妇人和稳婆,动作麻利地上车拉帘,招呼车夫调头。
那汉子此时又跪了下来:“公子大恩,小人和媳妇永世不敢忘!”
“别说这些了。”郑榕将他扶起,“车里没地方,我们两个走回去,你心急,就委屈点坐外面吧。有吴先生在,保准无虞。”
汉子抹了把眼泪:“恩公救我妻儿,小人定当肝脑涂地!”说着又磕了个头,力气之大别说是郑榕,就连郑安都拉不住,接着起身一路飞奔,不过数十步就赶上了疾驰的马车。
人车渐远,郑安感慨道:“庄户人家竟也有这等人物,身板怕是比藩台衙门亲兵队的队官还结实。”
“野有遗贤,自古皆然。”郑榕摇摇头,迈步往县城方向走去,“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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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里路说来不远,奈何崎岖难行,两人返回县城就用了一个多时辰。
郑安候在医馆外,郑榕独自进院,只听屋里不时传来痛呼,那汉子守在门外坐立难安。
“恩公!”
见着郑榕,他就像找到了主心骨。
“情况如何?”郑榕问。
汉子摇了摇头:“吴先生和医馆郎中进去就没再出来。”
“吉人自有天相,你别太……”
安慰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啼哭传来,强撑着的汉子立刻浑身发软,险些栽倒。
郑榕赶紧将他搀住,这时郎中走来,见雇主也在顿时喜上眉梢。
“幸不辱命,是个儿子,母子平安!只是那妇人气血损耗,亏了元气,需卧床静养,我去开个温补方子。”
“先生功德无量。”郑榕道了声谢,从袖里取出长命锁塞到汉子手里,“先前本想买个吉利,现在看来倒是天意。”
“这……恩公!”汉子瞪大了眼睛,一把攥紧长命锁,激动得浑身颤抖。
郑榕道:“不值钱,添个彩头,去看看你媳妇吧,天冷手凉,注意点。”
听了郑榕的话,那汉子却也不动,只定定望着他,“咚”的一声跪在石板地上。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举手之劳,恩公一称大可不必。”郑榕抬手虚扶道,“在下郑榕,壮士如何称呼?”
“小人齐大柱。请容我安顿妻儿,再带他们给恩公磕头!”这是个率直汉子,汗津津的额头抵在地上,随即热水洗了手,进屋见妻儿去了。
齐大柱进屋,郎中也去开方,郑榕独自站在院里,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一惊。
齐大柱这名字他再熟悉不过。
从桑农到将官,再到锦衣卫十三太保,不到四年就完成了惊人的身份跃迁。
纵有贵人提携,一身功夫和与生俱来的忠义侠胆也做不得假。
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里,坦荡的赤子之心格外珍贵,令人向往。
前世读书,只知他妻儿死于难产,未曾想就在年前,难怪心存不平之气……郑榕心底暗暗感慨,此来淳安,齐大柱此人虽非主因,却也在他心里占了些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