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云阁的厢房内,黎墨光身仰躺于浴池之中,身旁画雾正为其擦拭着身体。
黎墨叹而说道:“这热汤沐身,舒适惬意的感觉都已好生疏陌,此番这等,确是有些不习惯了。”
画雾闻言,回道:“公子本应此般过活,只是这十年苦了公子了。”
画雾的玉手抚过黎墨的脊背,那因鞭打而结成的疤痕仿若一道道不可言说的苦痛,一次次撕裂着画雾的心扉,一滴泪潸然落下。
黎墨感受到身后之人的异样,他转过头,只见画雾强压心中悲伤,那可人的模样不禁让人怜爱。黎墨抬手拭掉那脸颊的泪痕,轻声说道:“不要伤悲,这本就是成长的代价,我于苦难中知见前路,这应是一件幸事”
闻听黎墨的话语,画雾心生慰藉,先前的伤感也少了几分,她轻声的说道:“公子不一样了,有大能者的风范了。”
黎墨调侃着回道:“人终要长大的,我不可能永远都依偎在你们几位姐姐的怀中。”
画雾闻言不禁双颊生出红晕,她娇羞的说道:“我与三位姐姐身为公子的生奴,自当一生一世都照顾公子。只是这十年,我与三位姐姐均被禁足于王庭之内,思念公子得要紧。”
黎墨闻言,亦是不禁感慨,说道:“是啊!都已经十年啦!那时我们一起白日嬉笑玩耍,入夜同床而眠,好不自在。可叹,一朝别离两相望,十载遥思独暗殇。”
画雾叹而回道:“自公子离开王庭之后,我与诸位姐姐的日子便开始不好过了。再没有专门的艺伎师来教授我们技艺,转而是将我们送往了技艺坊,公子你应该知道,艺伎坊的生活是很辛苦的,我们每日几乎都是要到深夜才能归寝。其实我与诸位姐姐都明白,王爷虽无明令惩罚于我们,但肯定还是怪罪于我等的。毕竟我们日夜伴随公子左右,却没能阻止公子做那样的傻事。”
黎墨闻言,顿感心伤,安慰着说道:“看来是我连累了诸位姐姐。”
画雾回道:“公子切不可如此说,比起公子这十年的境遇,我与诸位姐姐遭受的苦痛又算得了什么。况且,那样的生活也不过就熬了一年。”
黎墨惊而问道:“咦,是发生了何种变故吗?”
画雾回道:“在公子离开后的第二年二月,惠妃娘娘为王爷诞下了一位小王子。本来是一件大喜的事情,可不曾想没过多久,娘娘就病倒了,一时,娘娘寝宫需要照料的事宜就变得多了。宁嬷嬷向王爷求了情,我与三位姐姐便有幸从艺伎坊离开,来到娘娘寝宫照顾于她。”
黎墨闻言心头疑惑,淡淡的问道:“病了?是何病症?”
画雾回道:“王庭医官说娘娘患上的是失魂之症,那些医官用尽了各种手段,终是不见转好,后来王爷也差人请了好多名医来看,均是没能医好。”
闻听此言,黎墨心间不住闪过一丝窃喜,可片刻之后便又变得坦然了,他淡淡的对画雾说道:“我本应该恨她的,若不是因为她,我不会被放逐于此,可此番听你说话,我却是有些不忍了。”
画雾回道:“公子胸怀大度,自当不去计较才好。”说话间,画雾变得犹疑起来,似有想说而不可说的言语。
黎墨转头望向画雾,少女颔首抿嘴,好不娇美的模样,黎墨面露微笑,伸手抚摸在少女的脸颊之上,轻声的说道:“十年的时间,太多的人与事都已变了模样,可我能感受到我与姐姐的情谊没有变,我们之间还有不可言说的话语吗?”
闻听黎墨的说话,画雾顿感心中慰藉,她面带微笑,水灵灵的一双眼深情的望着眼前人。
黎墨淡淡一笑,手指划过少女的鼻尖,顺势手臂收回,撑在浴池边上,站起身来,一个跨步走出浴池。
画雾见状立马起身去到一旁的衣架上取来衣袍,黎墨将长发捋至背后,然后双臂大开,昂首静待着画雾为其穿上衣袍。就这在这更衣的间隙,黎墨说道:“我知你刚刚想问我为何当年要行刺于惠妃。”
闻听此言,画雾心头一怔,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片刻,少女说道:“这应是公子的心事,公子不说,自不该问。”
黎墨哈哈一笑,淡然回道:“哪是什么心事,不过是少年时的一时冲动罢了,我那高高在上的父王只不过是续了一个妃子,母亲去了那些年,父王便再也守不住那份寂寞了。”
画雾说道:“公子离开后,王庭之内有传言说公子你是为了他日的王位之争,所以才会先下手为强,去行那刺杀之事。”
黎墨闻言,再是哈哈一笑,回道:“那西界之主的位置岂是我有资格去争的,昔日,上有我那镇守边疆,骁勇善战的王兄,今夕,下有我那天地同佑,聪慧伶俐的王弟,不争,不可争。只待他日,那西界之主能封我一分土地,我带同四位姐姐逍遥一方,岂不是更好。”
这样的话,画雾自是听得如痴如醉,身为生奴的她,自小便已是许给了眼前的主人,那是注定只可仰望的一生。
“逍遥一方,是否昭示着那时的自己便可站起身来,和眼前人可以靠得更近。”画雾这样想着,思绪仿若穿过了时光的缝隙,若干年后,阳光明媚,桃花绽放。
画雾笑了,黎墨筹到耳边轻轻说道:“画雾,你微笑时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