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冻雪初乾,初晴日骤暄。
秦王府前的积雪早被扫走,这年关的太阳今日竟是扎的任昊眼睛痛。
不过现在京城称得上清闲的也就任昊了吧?
杨令广在朝堂上大肆施展拳脚,大业的年号,宣誓着他欲要成就一番。
任昊也不得不承认,杨令广早年的走南闯北确实使得杨令广带着些独到的眼光。
即使群臣相劝,也没能拦住杨令广实现心中的‘宏伟蓝图’。
一条横跨南北的运河很快开始了动工,北起落阳,南至青川。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任昊清楚杨令广想要的是青史留名。
但是刚刚经历过战争的隋国,真的适合在此时如此劳民伤财吗?
不过这一切其实都在任昊预料之中。
而杨令广又怎会知道,自以为高瞻远瞩的工程,不过是任昊的推波助澜。
那一条条抱怨南北货运困难的折子,正是任昊派人前去布置的。
礼部尚书孙会林因为自家女婿杨令修的事,可以说在朝堂上是谨小慎微了,存在感薄弱。
却是鲜有人知,现在的孙会林是任昊在朝堂上的眼睛。
正因如此,孙会林在折子中稍微提了一句南北货运困难,又有太监‘无意’夸耀着杨令广的见多识广。
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就在杨令广脑子中成形了。
任昊不会向一个还在‘叛逆期’的儿童提供什么忠言逆耳之策,而是要让他自己遵循着你指引的方向前行就行了
而现在,任昊在朝廷的责任已经完成,该为过好这个年做准备了。
秦王府过年并不隆重,自从李青瑟一家三口去了炎黄中天域,秦王府的主子就只剩任昊与李元了。
本来想着带阿澄去街上逛逛,秦玄却是找了过来。
秦玄一连闭关数月,却还是未曾踏出那一步,五神境。
秦玄想要凝神静气,却总觉得有那千岭之战枉死的百姓缭绕着他,斥责他。
“噗!”秦玄终究一口血红了衣裳,久久无法入定。
当天,秦玄还是找到任昊,轻声却严肃地问道:“任哥,我有诸般不解还望任哥。”
任哥,自从任昊当上了秦王世子之后,秦玄已是极少称呼他为任哥了。这不禁让任昊有些感慨。
虽然秦玄比任昊大了几个月,但是自小任昊就像个小大人,不论是李若萱,还是秦玄和李烨都喜欢跟在任昊屁股后面,秦玄更是,从小管任昊叫任哥。
任昊见他如此,也不言语,只是寻了个方向走着。
两人一言不发,默契依旧。
坐下来后,任昊看着脸色苍白的秦玄,淡淡地道:“问吧。”
秦玄紧了紧搭在膝盖上的拳头,深吸一口气,低着头问道:“当初在荡雁关,任哥可有什么法子……能……”
看着纠结地秦玄,任昊打断道:“雁荡一役我早有预料,割肉喂鹰,以图战果。弃车保帅,归京只为参与到夺嫡之中罢了。”
秦玄闻言抬起头看着任昊问道:“那秦王认为,君与民,孰轻孰重?”
任昊怡然自得地道:“天下贵于君……”
秦玄脸上弧度刚显,却又听到任昊说道:“孤高于天下,贵于民。”
秦玄紧握的双拳松开,整个人犹如泄了气的皮球般陷了下去。
任昊见他这样,于是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你也不必参与,走吧。”
秦玄缓缓转头,任昊继续说道:“出海往东去,坐万华天宝商会的船应该就能到炎黄中天域。”
秦玄只是问道:“秦王是要赶我走吗?”
任昊未答,只是问道:“柏韧快十八了吧?”
柏韧是秦玄的字,任昊很少如此称呼。
秦玄不明所以,答道:“明年开春便是十八了。”
任昊身子微侧,身子探出,看着初夏炽热的太阳道:“天华道州很小……小到你十六到达龙象已是空前绝后了。但是你不该在这里。”
任昊转过头与秦玄对视,问道:“从前你一直崇敬着我,觉得我无所不能,总是无条件追随着我。但现在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当初你欲以守护秦王府的意志筑基。”任昊继续说道,“我记得你当天很是兴奋的洋洋自得的……被我骂回去后,选择以『守护』作为道基。”
任昊语气开始凝重,正式地问道:“那你现在,又是如何认为的呢?”
秦玄被看得有些滞涩,语气吞吐道:“我、我……”
任昊早已知晓答案,也不准备逼着秦玄说出来:“柏韧啊,你还年轻,你有天赋,品性也好,不必在此凝滞。追随自己的心吧,如若前路已知是错,便重新走过吧。”
秦玄心里意动,心里不断挣扎,低下头,悄悄地咬住嘴唇道:“不了……”
任昊突然手掌大力拍在桌上,惊得秦玄抬起孕着泪花的脸,对上任昊严肃地脸。
任昊淡淡地说道:“既然觉得我是错的,那就去外面看看,看看自己的想法是否是对的,在这里自怨自艾的,作甚?”
秦玄闻言紧绷的身体疏的一松,深深行了个礼道:“敬谢秦王指点迷津。”
在这一刻,秦玄还是选择了遵从本心,走上了与自家王爷不同的道路。
秦玄知道,自己可能是错的,也可能是对的,他决定自己去体会了。
看着正欲离去的秦玄,任昊将一张纸飞向了秦玄:“通往道的路有很多,没有对错可言,但是一个底蕴深厚的势力却能令你能更早地看清上方的景色。”
秦玄看着纸上写着的‘稷下学宫’,想要拒绝,可是看着任昊平静的目光,默默收起来。
任昊看他收下了,也挥手让他离开,并说道:“过完年吧,秦叔今年应该会回来过年的,稷下学宫的招生在春天,来得及。”
秦玄闻言愣了愣,缓缓点头。
任昊对于秦玄的离去,倒是没什么意外,这个从小的跟屁虫可比自己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