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商人的热脸蛋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只是他摸不准,刘存宝是真的识货,还是铁了心不卖。
陈商人望向刘存宝的双眼,以他多年的见识,竟看不出这位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到底在想什么,话到此处,他也不好再留下去,一是不能太过执着,以免让人察觉出什么,再者自己还要在这村里收更多的木材,万一闹僵了可不好,于是他起身拍拍刘存宝的肩膀,笑道:“大兄弟,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村民中有急着卖钱的,急冲冲跑到陈商人面前,说道:“大老板,我家有木头,去看看。”陈商人连说好好,又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走的时候却不小心碰了院里那串铃铛,陈商人忽地站住,想了想还是回头对刘存宝说道:“大兄弟,如果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一群人走后,院里又恢复了平静,刘存宝不抬头也知道,董巧娟正在看着他,董巧娟抱着刘小虎,走到刘存宝身边,说道:“当家的,咱们挣的工分和种的粮食,够一家子吃的了。”刘存宝听了这话,打心里酸,用衣袖抹了抹眼睛,说道:“吃午饭。”
刘存宝平时不回家吃午饭,只带些早上蒸好的地瓜干,中午就着水吃点就行,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回趟家,所幸桌子保住了。吃饭的时候,刘存宝一句话也没说,吃完又到队里干活,但是,刘存宝总觉得不踏实,晚上收工的时候,他早早回到家里,一晚上又盯着前面那团火。
这回,刘存宝一晚上没有睡觉,天明后就去干活,但是到了下午,不知怎么地南边突然飘来乌压压的云彩,紧接着雷声大作,闪电轰隆,队里的人赶忙收拾好东西,各自奔回家中,刘存宝也不例外,他住得远,更加卖力往回跑。
闷热的夏季,突然来了这样一场雨,让三河村清爽不少,有人在家感叹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大雨来的是时候,咱们三河村是要发达了。
刘存宝听不到这些也不看到这些,他自己独门独院习惯了,只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刚到家门口,刘存宝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刘存宝冲到屋子里,看见儿子正在炕上睡大觉,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这几天他有些心神不宁,自从那个陈商人来了,他就有些烦躁,好在陈商人今天中午开车回了城里,刘存宝觉得没有外人来,他又可以过安稳日子了,可是,盯了儿子半天,刘存宝终于发现那里不对劲,自己的媳妇去哪儿了?董巧娟平时只在家里看孩子,很少出去。
刘存宝心里慌了,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不见人影,外面大雨滂沱,董巧娟能去哪里?刘存宝舍不得孩子,却也不能不找媳妇,只能把房门锁上,去左右附近的屋子,去陈商人的屋子,去了村里每一个角落,但是都不见董巧娟的身影。
来到傍晚,大雨停了,全村的人都知道董巧娟不见了,村支书刘立康发动大伙一齐找,可到了深夜,还是不见董巧娟的身影,有些话村里便传了开来,有人说董巧娟跟着大老板走了,有人说董巧娟见刘存宝不争气,又回娘家去了,总之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大伙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刘存宝找了几天,实在找不到,也放弃了,这几天他没去队里干活,总蹲在自己门口,时不时望着远方,有一天,他累了,便倚在门槛上睡着了,睡梦中听到儿子喊他:“爸,你醒醒。”
刘存宝睁开眼睛,儿子刘小虎就在眼前,刘存宝朦朦胧胧的,也不知刚才是小云的身影还是董巧娟的身影,但是眼前的儿子的的确确是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刘存宝笑笑,刚才的梦好长远。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烟灰,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是去后山上浇地了么?”“你儿子干活利索,你还不知道么?我看你中午也不回来吃饭,我就过来找你,谁知道您老人家在这睡觉呢?刚才梦见什么了?手里把烟袋锅子攥那么紧。”刘存宝摇摇头,说道:“没什么。”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刘存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总之,儿子大了,他心里便有些安慰,至于那些往事,大伙早就不提了,他自己也就忘了。
刘小虎察觉到父亲的不对劲,这种神色他不止一次见过,刘小虎没有说话只是把锄头扛在自己身上,让父亲身上能自在些。两人刚刚跨过河桥,刘大成也走了过来,说道:“回家吃饭。”刘存宝点点头,算是回应刘大成,刘大成接着问:“下午还来么?”这回刘小虎接上话道:“大成哥,下午太热了,就别出来了。”刘大成点点头,觉得刘小虎说的话十分在理,过了晌午,那太阳实在太毒了,连地皮都晒得滋啦滋啦地响。
没想到,第二天,太阳更毒,一天……两天……三天……都是如此,三河村的村民犯了难,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今年前半年雨水充足,难不成要开始大旱了?庄稼都等着结果收获呢,可不能不下雨,于是,大伙山上山下,河里河外,用上了抽水机,直把三条河、一座水库,抽得快见底了,雨水依旧没来。
大伙没办法,只得去把老支书刘立康找出来,刘立康砸吧两口烟道:“只得去后山上看看水库什么样子了。”大伙拥着刘立康来到水库边,正巧刘汇仁家在浇水,几百米见方的水库马上要看见底了,人群中不知谁高呼一声:“小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