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等等等等……别急呀,别急。”亚利慌忙挣扎起来,“你们以为我是被虐待了吗?不是啊,我只能躲在这里。”
穆勒这才注意到他脸上有几处青肿的痕迹,手臂也缠着绷带:“谁要害你?”
“我本来想交稿后做些收尾工作就回去的,结果被害怕重提旧事的人困在这里,这下不得不想办法闹得更大了。”
乌里尔和穆勒对视一眼,完全理解了亚利的意思。
“你们这一趟找来肯定被跟踪了,我得先……”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视线,亚利眼疾手快将另外两人扑倒在地,紧接着一声枪响划破天际。
他“砰”地关上大门,回头看到地面多出了一个弹坑。
“狙击枪?这些清教徒疯了吧?!”乌里尔迅速从地上爬起,掏出一瓶酒精。
“冷静。”亚利慌忙阻拦,“别胡来,再等等。”
“等什么?”穆勒一头雾水。
“只要第一枪响起,我们就有了战斗的理由。”
很快,一阵阵嘈杂的人声自四面八方聚集起来。
“我是被困在这破柴棚里苟且偷生的老鼠吗?不,我可是捕鼠夹上最诱人的奶酪。”
说完,亚利推开房门,迎着清晨的阳光,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民众的高呼逐渐整齐划一,一浪高过一浪,“女巫”幸存的后代们一边控诉司法部门被宗教渗透、胡作非为的可恨行径,一边带领大家向市中心前进,人声鼎沸。
人群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前头的壮小伙们押着几个黑衣人,从他们身上搜刮出的枪弹都被丢进了证物箱。
一个小女孩手捧旗帜跑到亚利面前,她是当年霍卡特·梅丽森远逃国外的弟弟的重孙女,不久前被亚利说服,一家人重归故土:
“亚利哥哥,快点快点,你得走在最前面!”
而紧随其后的乌里尔和穆勒两人,显然被眼前声势浩大的一幕惊呆了:“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我和女巫的孩子们一起做的,外加一点点东方智慧。”
脏兮兮的少年回眸一笑,被女孩牵进了人群之中,眨眼间无影无踪。
……
一周后,三人终于在返回纽约的火车上,看到了有关“马赛因州议会宣布,为哈恩科文女巫案中所有的受害者恢复名誉,意图伤害学者的嫌犯已全部拘捕”的新闻报道。
“还是闹起来速度快,刚刚好赶上期末考试。”亚利斜靠在火车窗边,长长舒了一口气,“你们俩怎么样?不复习没关系吗?”
“我一直是断档的年级第一,轮不到你操心。”穆勒抱起胳膊,不屑一顾。
“我报告都交完了,就差闭卷考试。”乌里尔也一脸风轻云淡。
“妈的,再也不想和你们聊学习了,真恐怖。”亚利尴尬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
再怎么说,他还只是个必须为期末考试发愁的学生。
什么天才学者、先驱……不入流的小报极尽溢美之词,最近就连出门找饭都能听到陌生人的称赞。
但亚利只想快点回“家”去,在宿舍那张软软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他太累了,这两个月的行程几乎不眠不休,最后一段幸亏有乌里尔和穆勒照顾,才能安然功成身退。
回想被关在拘留所的那个绝望之夜,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女巫”们的手。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傍晚时分,火车拉响汽笛停驻在纽约诺克顿的站台,哈勒沃森教授亲自为他们接风洗尘。
亚利上辈子作为纯种酒蒙子,自然不会错过这辈子的第一顿好酒。
这天晚上,亚利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不相识的母亲、姐妹、妻子、女儿们在一片树林中拉着他嘘寒问暖,不多不少,正好19个。
远方的迷雾里,第20个影子瘦削又高挑,头戴黑纱,身穿漆黑长裙。
“她是数学家、几何学家。”
“她是哈恩科文出生的孩子,她不该回来的。”
“她是一名老师,教我们算数。”
“她比星星还要闪亮!”
“她是奈亚拉托提普的使者……诶,这个名字不能说吗?对不起!”
“她曾经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然后我们就……我好想再见见她。”
女人们七嘴八舌地向亚利介绍着梅丽森老师,可迷雾中的她只是挥了挥手,像是问候,又像是告别,直到形状变得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于是19人手拉着手围成圆圈,唱起古老的歌谣:
“在时间深处,女巫们载歌载舞,火焰啊,燃烧;死亡啊,死亡……”
“……她的声音暗藏风暴,她的瞳孔倒映月光,她的智慧使神明倾倒……当乌鸦盘旋在火焰之上,与漆黑的女巫起舞吧,直至天光微亮……”
梦境渐渐远去,亚利从宿舍的床上苏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晨光明媚,照在正对床边的书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那是一枚古老铜币,压着一张泛黄的信纸,纸上用钢笔写着一行俊秀的大字——
“谢谢。”
落款:霍卡特·梅丽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