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昨日正在坤宁宫中带着小公主玩拍掌游戏。连日为国库空虚而烦忧的官家，只有在见到小公主明媚的笑脸时，心情才会有片刻的愉悦。

就听宫外传讯，一直被天下人寄予厚望，孝宗、先帝两朝数次被招揽却屡屡的张介甫大人，今日已入京，并向宫中递折子等候召见。

一般来说，外臣入京，皇帝都会体恤路上辛苦，没有军国大事都会让在驿馆中休息择日再宣召。甚或有的不受重视的，在驿馆中被遗忘了，连住一两个月也是有的。毕竟朝中规矩，外臣入京必须朝见了天子才能归家或者到各部报道。当然，最低级官吏若是奉旨外差，回来缴了旨，皇帝乃至宰辅们一句话打发了，没有觐见的资格也是有的。

当然，张大人不在这些人之列。这位“负天下盛名二十年”的饱学名士、能臣干吏，刚踏上京畿的土地，消息就已经送入了大内。

官家听到消息，当下就站起来，让人快宣张爱卿入见。转身正要离去，却觉得衣袖被勾住了，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女儿被他一激动之下带倒，正趴在榻上一只手拉着自己宽大的袍袖。

官家看着女儿要哭不哭的样子，心中一动，伸手将女儿抱起来：“囡囡，今天爹爹带你去见一个特别厉害的人！”

果然，小公主被吸引了注意力，拍掌笑道：“好呀！厉害！”

官家带着女儿一路来到召见大臣的前庭，自己抱着女儿坐好，便宣张卿入见。

小公主端坐在爹爹膝头，感受到父亲有些强烈的心跳声，也被带动得莫名兴奋起来。她伸长脖子往前探，终于捕捉到了一个清癯的身影迈着沉稳的步伐，缓步走进大殿。

来人伏地叩首，行了一个端正的跪拜礼，口称：“臣张安民，叩见皇帝陛下……”

“轰”地一声，“张安民”三个字在小公主的脑海里炸响，她再听不见更多的声音，只是缓缓地软倒在官家怀里……

此刻，小公主也正回忆起昨天晕倒前的一幕。她刚吃完饭，正坐在母亲身边摆弄一个小布狗，神思却早飞到了九霄天外。

皇后向氏过问了两宫太后的饮食起居，回过头就发现女儿正在发呆。她有些好笑地戳戳女儿的小脸蛋，女儿竟顺势被戳得倒下去，不一会儿又懵懵地爬起来，仿佛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向皇后把女儿揽过来，一边抚摸着她的头一边问：“囡囡在想什么呀？”她其实不指望女儿能回答什么，只是引导着女儿多说说话。

没想到囡囡还真的回答了：“系统。”

“什么？”向皇后没听懂。

“系、统。”小公主一字一顿说完，低头继续玩自己的小布狗。

向皇后也问不出更多的了，只当女儿是童言童语。她伸手拿起放在一边的小兔子，放在女儿面前晃晃：“囡囡，来告诉娘娘，这是什么呀？”

“兔兔！”

“对！这是兔兔，囡囡真聪明！”

不多时，有内侍进来禀报，官家要留张安民大人用午膳，就不回坤宁宫用了。

向皇后听到“张安民”几个字，略带担心地看了一眼还在专心玩耍的女儿，见她并无异色，确认昨日只是个巧合，才放心了些。她安排了几道御厨新出的新鲜菜式送到前庭，又给两宫太后进过，才吩咐自己宫中摆饭。

一向只自己玩自己的囡囡，今天却对大人吃的饭菜生出些兴趣来。她手脚并用地爬到母亲身边，指着一道颜色鲜亮的火腿蛋羹道：“娘娘，要吃。”

这道蛋羹本来就是预备给她的。难得见她主动要吃的，向皇后将她抱进怀里，亲自一勺一勺喂给她吃，又另擓了几勺熬得香浓的鸡丝粥喂她。等囡囡再喝下小半碗羊奶，摇头吃不下了，向皇后才放下女儿，自己用膳。

她刚停下筷子，旁边女儿双手捧过一张帕子，还有些滴水呢，听女儿细声细气地说：“娘娘，擦手。”

向皇后一下子笑起来，接过女儿递上的帕子擦拭干净后，抱着女儿亲了一口。

只是心下依然隐隐有着担忧：为何囡囡突然昏倒，醒来后怎么总令她觉得有些变化，似乎比以前更沉静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