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瓦砾、枪声、呼喊……
黑夜里的学校,犹如人间炼狱,如同死神的手掌,顷刻间粉碎,摧毁一切,而生命仿佛如枯枝一般脆弱。
我始终没能看到段弘毅的身影,眼前的教学楼,就像是段弘毅的生命一般,轰隆隆的倒塌。
我们从绿化带里拉出任鹏飞,只见腹部和腿部满是鲜血,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来不及查看他的致命伤,立刻抬出危险地带。
人质还在从倾斜的楼梯间里往出跑,一个个熟悉的队员跑出来,我的心愈发死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看到楼梯间不再有人出来,便拼命地跑进去。
“段弘毅!”
门口的袁英一把拉住我,喊道:“陈锋!随时可能二次坍塌,不能进去!”
“别拦着我!滚!段弘毅!”我一脚踢开袁英。
别说是最令人尊敬的兵王,就算是天王老子拦着我,我也得进去。
那是我的兄弟,我得把他带出来!
如果他出不来,我也得陪着他。
“队长!”
蒋文明的脸上满是血,却一把抱着我,哭喊着说道:“不能进去!”
“滚!”
我推不开他,便拎着他的衣领喊道:“那是你的指导员,你的指导员!”
“我去!你不能去!”
“滚!”
我甩给他一巴掌,顺着楼梯跑了上去,蒋文明喊了一声“队长”,却也跟我冲了进去。
没有理智的我,也能感觉到冲进来的不止一个。
楼梯间从外面看没什么,但里面已经满是瓦砾,二楼缓步台处有四个孩子被压在墙板下面。
我拼命抬着墙板,蒋文明拉出下面的孩子,交给后面的人抱出去。
“段弘毅!”
我确认着其他孩子的气息,却没有一个是活着的,就像我呼唤着的名字,没有回应。
推开层层瓦砾,我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段弘毅!”
他支撑着变形的楼梯栏杆,身下还有一个啼哭的孩子。
我掀开周围的瓦砾,将那孩子拉出来,可眼前的景象让我崩溃。
段弘毅身上的墙壁几乎压扁了他的右肩,而他的两条腿不规则的扭曲在楼梯上,而他本来放在那孩子肩膀上的左手,鲜血淋漓。
“段弘毅?”
我声音轻得像是叫他起床似的。
“陈锋!”
跟着上来的袁英看着段弘毅,喊着木讷一旁的我。
我看着袁英,笑着说道:“看见没,这小子睡着了。”
眼泪流入我的嘴角,充满了硝烟的味道,苦得我崩溃。
“陈锋!”
我瞪着段弘毅,怒喊道:“你他娘的以后是要当将军的!你折在这算什么?跟我过不去是吧?你是不是傻!你拼什么命!谁的命有你金贵?”
“陈锋!”
身旁的人摁着我,不让我拉出废墟下的段弘毅。
我怒吼着,清晰的感觉到,坍塌的不仅仅是段弘毅的生命,还有我的世界。
“啊!!!”
我拼命的挣脱,拼命的怒吼。像是在和上天抗议,又像是在和段弘毅告别。
……
人有多少种死法?无数种。
军人有多少种死法?一种。
真正的战士,致命的子弹都是迎面而来的。
这是段弘毅做政工干部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我总在想,如若我当年硬是不让他加入猛虎突击队,他的人生是不是截然不同呢?
可得到的答案,总是和现在不谋而合。
因为他是坚韧的,是不屈的,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
袁英说,当时崩溃的我直接昏迷了。
可我却不承认,因为我仿佛记得之后的画面,尽管是零碎的,是很难拼凑的。
总之我醒来时,走出中心局的医务室,就看到段弘毅椁棺,不同于棺材,上面贴着鲜艳的国旗,军星下是他的名字和军衔。
我很想打开,看看他的容颜,是不是如我初见时那样带着笑脸,伸出手对我说:“你好,陈教官,早就听说您了,以后请多多指教。”
或是和我争执,挤兑我、开导我、挖苦我、提醒我。
可当他的遗体运上飞机,我才意识到,那个我曾排斥过、争执过、同生共死过的段弘毅,已经和我告别了。
比起之前的崩溃,我显得异常平静。
平静的像是我已经接受了段弘毅的告别,尽管脑海里搜索不到任何画面,甚至忘记了段弘毅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
我平静到能与人交流时,是回到F国之后,在国际刑警的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