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袁天霸总在王吉耳边念叨,说是虎师父在授其一道神通,颇为威武。
王吉反问之研习得如何,袁天霸又顾左右而言他。
宗门讲法堂授课有意将神通与术法区分开来,一为功法中自悟,一为玉简所载亦或口口相传。可在外人看来,好些个神通与术法几乎毫无区别,只有亲身习练修士能道出个一二。
譬如宗门中修火法弟子,那书阁所得的基础功法自悟神通,是掌心聚火。而同样书阁所藏玉简,亦有名为《掌心焰》的术法。两者修士施展开来,都是如一束火矢激射而出。
此举终是不了了之。
袁天霸修得《炼体正法》,想必是可自行悟得神通,可为何虎师父又要再行教授。王吉不解,又念道自己炼法已久,同根同源皆授于道长,不该会是厚此薄彼。多虑无益,欲当面一道砥志研思。
可今日讲法堂讲学事了,王吉手腕玉环青光莹莹,是内务堂吴溢师兄传来灵讯,唤王吉前去内务堂报道,也未细说何事。
至内务堂中,王吉瞧见玉微真人于柜内翻阅书录,便拱手行礼,玉微仅是稍稍颔首,眼皮都未抬丝毫。
王吉哑然,径直去寻吴溢吴师兄。本欲寒暄几句,再将那点卯糗事拿来自嘲一番。
未想吴溢开门见山,说道:“王吉师弟,今日宗门议事一项涉及于你,此才唤你前来。”
王吉还未开口询问,便见吴溢从袖中拿出一枚玉简,递了过来。
“议事长老点名由你出山门处理此事。”吴溢解释道,“是一桩山下事务,虽不紧急但也怠慢不得。”
王吉不解为何会寻到自己,也疑惑为何外务堂事宜由内务堂知会。
无法,手持玉简渡过灵气。
原来是东青洲玉京城,一官员告老还乡。已归乡数月,可明里暗里屡次遭到刁难。愈演愈烈,以至于明争暗斗至此已成兵戎相见。
如今不知名对家竟雇得江湖死士,入宅侵扰。好在与老人归乡随同三五门客,可也抵不住屡次三番,防贼千日。
玉简明言此退而致仕的老者,是宗门长老亲眷,虽非骨肉至亲,但其求到太元宗,也不可置之不理。
王吉问道:“我这是去护卫还是寻仇?日限又是如何?”
吴溢闻言先是一愣,又回答道:“也没个具体,许是要那老官家当面商讨……”
王吉继而问道:“如若没个结果,我得护其一生?”
吴溢顿了顿,答道:“那理确实如此……但这种犯禁之事,是不会长久的。”
王吉瞧了一眼仍在娴雅翻页的玉微,苦笑说道:“宗门赶人下山倒也好心,还于我寻了个长久差事。”
吴溢赶忙摆手,说道:“师弟切莫误会了……这档子不涉修士的历练,大致令符可得皆几十。”
“而此玉简,会因师弟表现再作决意,至少百枚令符,上不封顶。”
王吉心想都不会再上山,授此令符何用。言语至嘴边,又觉多说无益,化作一声冷笑。
本欲领命离去,吴溢使了使眼色,说道:
“议事长老还担心师弟无那护身灵器,自掏腰包……”
说着于柜中拎出一皮制腕甲,相较于王吉以往所见,略长,与护臂相比又略短,不伦不类,瞧起来还显得很……古朴。
“长老明言此乃上古修士之法宝,如何妙用还得师弟自行摸索……只说与师弟斗法风格相宜。”
王吉问道:“可否告知是哪位长老如此慷慨?”
吴溢忍不住瞥了一眼,故作诧异说道:“我亦入不得议事殿中,怎会知晓。”
王吉将那护腕收下,拱手告辞。吴溢告知到,待得灵器堪堪得使,就尽快前往外务堂,有那阵法可抵山下。
王吉满口念叨“好说好说”,脸上皮笑肉不笑。临走仍不忘与吴溢道谢,还言道最近得闲可去他洞府一叙,日后可就说不准了。
直到王吉走远,玉微才阖上手中账录,责问道:“此账目由谁抄录?怎么如此偷懒,条理不清。”
吴溢悻悻然,俯首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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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吉不愿多想,便寻到虎师父传道之地。远远就瞧见一虎一猫于林中抬爪挥舞,袁天霸有样学样,难得的聚精会神。
虎师父前爪呼下,竟溅起虚影灵韵,颇有细道人那手身外法相之意。
王吉好奇,难不成虎师父尚未炼形却修为高深?确实也未询问过境界一事。又不愿打扰那对师徒,便寻着一块巨石,盘腿而坐。
掏出新得腕甲,仔细打量,不知何等皮制,又覆有木制甲片。以神光观之,可见繁琐纹路其上。
继而佩戴于手,大小适中,可惜年久不堪,破旧了些。王吉猜想这护腕应是一对,如此一手腕甲束袖,一手宽袖飘飘。不伦不类,复而摘下。
又尝试着注灵其中,未见回应,不再做无用功,放入乾坤袋中。
许久等候,终是瞧见虎师父趴于树旁,任袁天霸在那继续张牙舞爪。
王吉便上前聊到炼形录无自得神通,又问到虎师父境界。
虎师父明言道:“那《炼体正法》记载,只有得了人形才可聚气成丹,我已停留筑基境界不知几个春秋。”
王吉好奇道:“听闻有些妖兽可自成妖丹,可有何说道?”
虎师父答道:“那是天授其法,与生俱来的神异,我没那福分。”
王吉继续问道:“那为何方才瞧见那一爪之威有细道人法身之相?”
虎师父笑笑不语,缓缓起身,兴许是不愿伤害山中树木,斜对半空,遥遥出爪,蓄灵拍下。
一道虎爪虚影脱体而出,渐息消散。撩起残叶,漫天飞舞。
“这与元婴境界的法相有着天壤之别,你别瞧那虚影唬人。”虎师父舔了舔爪子继续说道,“那虚影无非能蹭掉几块树皮,还是得瞧那一爪之功。”
“还真是纳气淬窍,自然而然就会施得此神通?”王吉大惑不解。
虎师俯身于石,回忆道:“那是好几年前,附近山头林间不知何时跑来一只赤眼恶虎,逮着生灵便吃。后来许是嗜杀成性,不为饱腹,好些个幼年野鹿被咬烂了脖子,任其流血而亡置之不理。”
“再后来,不知是它那山头生灵尽逃还是失心疯,那恶虎跑到太素山中。还未等太元宗弟子发觉,那恶虎就寻着我这边,不由分说张嘴便咬。”
“那时我早已达到吸风饮露,绝食五谷的境界,许久未狩猎。”虎师父不禁感叹,“差点就着了恶虎的道,情急下一爪拍在其脑门之上,未想顷刻间便见其那七窍流血的凄惨模样……”
虎师父补充道:“我亦是一身是伤,满身牙印爪痕。疗伤入定,再出洞中,便察觉自己那一爪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