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旺不知道是怎么回府的,只知道酒喝多了,浑身难受。
环顾四周,柳学功等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只剩自己一人。眼前出现的房子好气派,雕梁画栋,结实厚重,黑黝黝的大门关着,犹如一头猛兽,威严的立在眼前,作势欲扑。
陈家旺体内的酒劲冲上冲下,忽然撕开胸前衣服,敞开胸口叫道:“有什么了不起,来咬我啊,我偏偏不怕!”
只是风声更大,盖住了他的叫声,迎面狂吹在他胸膛上,透骨而入。
陈家旺打了个激灵,反而挺起了胸膛,丹田内一股热息张牙舞爪疾冲而上,抵住了寒流。
寒风似乎不甘心,又冲锋了几次,可吹在身上遇到体内的内息,犹如雪狮子向火,不复嚣张。
陈家旺胆气更壮,内息源源不断,在体内没头没脑疾冲乱撞,胸口间一片滚烫。
陈家旺忍不住纵身长啸,仿佛要将所有郁结的愤懑、委屈一扫而空。
北风呼吼中陈家旺两足分立,一手叉腰,一手直指前方,高声怒喝,只是眼前大殿黑沉沉的悄无声息,全然不搭理自己。
背后似乎传来窃窃嘲笑声,陈家旺愤怒转身,不远处影影绰绰似有三、五人影。陈家旺酒气上冲,沉肩垂肘、振臂奋击,怒道:“就是你们这些卑鄙小人,赶走了柳伯!”
对方十分托大,竟然不闪不避。啪啪两记击中,震的陈家旺掌心隐隐生疼。
对方一言不发,直直杵在眼前。陈家旺甩甩头,定睛仔细一瞧,原来是练武场的木人。
“连你也敢…瞧不起我,欺负,…欺负我是个乡下穷小子?”
陈家旺踉跄几步,酒气上涌打了个嗝,眼前的木人忽然变幻起来,一会儿好像是胡管家、一会儿好像是周心勤,一会儿又是金管家等人。
陈家旺喝道:“我没有害福伯”,“没有趋炎附势”,他每喝一声,便肘击掌劈。
他心中苦闷,这一年中的种种情形如走马灯般在头脑中转动闪过。
春天花开的时节,父亲还曾搂过自己;蝉蛙声声时节,福伯还曾讲过笑话;到如今,柳伯也离开了。
父亲去了,自己无能为力;福伯去了,自己也无能为力;柳伯走了,自己同样无能为力。
春去夏逝秋藏冬至,在这一年,一切似乎没变,一切都又变了。
他发力击打,越发力,自己越疼,但唯有如此,心里才好受一些。
风雪嘶嘶刮过,似在嘲笑他徒劳无功、不过如此。
折腾了一阵,终于筋疲力尽,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不由自己做主。
他晃晃悠悠,步履蹒跚,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就这样不辨东西南北,随性而行。走了一阵,眼前出现了一片竹林,风吹动竹叶,空旷的四周响起阵阵哗啦啦的响声。
陈家旺怔了片刻,原来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后山前的竹林。
这里靠近后山,山腹中火药库房是霹雳堂极重要机密之地,到了此处范围,已经禁止一般人涉足,弟子门人也很少过来。
竹林中间建有一座三重释迦宝塔,造型庄重静谧。塔身四周都刻有佛像,手结法印,宝相庄严,目光微微俯视,平和内敛而又沉静深邃。
一阵大风吹动悬挂在塔尖的铜铃,声音听起来蕴涵慈悲之情,悠扬不绝。
陈家旺不由自主双手合十,盘膝跪倒在塔前,念诵起《地藏经》。
往日念经,心中渐渐空明平静,但此刻却大大不同以往,一时悲伤忧愁,一时愤懑气忿。情绪不平,念经也是时疾时徐、音调杂乱而不自知。
开始时他思绪波动,不经意间和体内内息互相感应,丹田内息在全身游走,抗住了外界严寒,但经历了一晚上的折腾后,失意、心累、孤寂、沮丧种种情绪变幻交织,一起催化酒气袭来。
陈家旺困倦不已,终于支撑不住,呼出一口酒气,抱住身边的竹枝,身体缓缓倒卧下来。
酒醉不归去,夜深易入眠。竹叶间漏下的雪花飘落在脸上、身上,陈家旺浑然不觉,身体渐渐开始冷了下来…。
朦朦胧胧间,忽然大椎穴疼痛不已,如火炙一般沿着后脊椎一直延伸到尾椎,接着足三里、三阴交穴位一跳,筋骨脉络间酸麻胀痛。
陈家旺惊醒睁眼,发觉自己正趴在一张千工拔步床上,背后一双有力的大手正按揉着自己的数个穴道。
房间是陌生的,室内陈设朴素、器物简洁,鼻端隐隐飘来淡淡的檀香气息,温和甘甜。
陈家旺正准备开口讲话,猛然胃部一阵阵恶心难受,喉头嗬嗬作响,张嘴便呕吐起来。
身后之人反应迅速,左手搭住陈家旺背部,将他上半身悬空提起,右手衣袖挥出将榻边的一只铜盘卷起递至陈家旺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