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兴二年三月。
淡淡的云罩住浅浅的月,仿佛娇脸披上朦胧的面纱。
小径无灯,唯有星与月投下的微弱光影勉强能够将眼前的路照亮。
寒山脚下两名男子窃窃私语。
“王爷,最迟明日卯时便可入京。”白泽卫指挥使晏清看着燕北王李泽川的背影,简单汇报日程。
北接草原,南至遂安城,东濒高句丽,西枕燕山,包括燕云十六州和辽东等郡大部在内的地区统称燕北。
藩王李泽川承袭父爵,统辖燕辽大地,掌管二十万燕北骑军,为大楚王朝之东北屏障。
李泽川身着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肩披佛头青的素面杭绸鹤氅,脚踩一双行军的马靴。
眉目深邃,鼻梁高挺,面容坚毅,常年的军伍让他身形挺拔,不惑之年尚且雄姿英发。
李泽川负手而立,看着面前的小径,听着亲卫的汇报。
“当今天子年幼孱弱,外戚张开骋只手遮天,内阁章平等人惨遭诬陷被捕,大楚可谓暗无天日。”
李泽川凝视着面前不知通往何处的小径继续说道:“本王已与部分世家取得联系,但此程亦如眼前,吉凶未卜。”
“晏清定当护王爷周全!”中年将军沉声道。
裹了裹大氅,李泽川抬腿踏上小径,晏清掏出并吹亮一根火折子,走上前为李泽川引路。
行约四五十步,苍松翠柏白石相依,有一古刹映入眼帘,晏清上前查看,名曰:玉泉寺。
“曲径通幽,竟是一座寺庙。”李泽川不等晏青回禀,也走了上来。
“王爷,如今已知路往何处,姑且回营安歇,明日再来便是。”晏清道。
“贵人请留步!”将要返回之际,一位老僧的呼喊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二人闻声驻足,晏清用略带防备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老僧。
老僧皮肤泛黄,面容和蔼,下坠的长眉遮住眼睛,衣着朴素袈裟,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老衲法号广济。在此等候有缘人多时,请随吾来。”
李泽川不解,听着“有缘人”三个字,与晏清对视一眼,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在广济和尚的指引下进入玉泉寺。
玉泉寺大雄宝殿建于层层高台之上,抬头方瞻。殿内中祀释迦牟尼,侧立十八罗汉泥塑像,四周有壁画。
环望院内,大殿高耸,古树挺拔,碑碣肃立,一派古刹风貌。
三人进院后由广济和尚带领,一路西行。
二人被带到一口深井前,夜色下看不真切,但环顾四周,植被茂密,不难看出这是一汪甘泉。
“寺西南园内砌地堰下有一处古泉,是为玉泉。
玉泉俗称八角琉璃井,常年泉水不断,大旱不涸,水质纯净、清冽甘甜。
去岁大旱,合寺上下全赖此泉而得以存活。”广济简单介绍道。
在确认广济和尚无害后,晏清不动声色地退到一株松树后。
这个位置选的恰到好处,既不妨碍二人交谈又可以在发生意外时立刻保护燕北王。
“深夜造访属实冒昧,不知广济方丈有何见教?”李泽川率先打破沉默。
“此乃老衲强留之,切勿自责。”对方回应道。
“广慧师兄圆寂前曾嘱托贫僧,言曰:近来‘玉泉’易‘遇权’、今后‘玉泉’难‘誉全’。老衲意欲究其中缘由,是以开口挽留贵人。”
广济脸上有几分哀痛,似是对已故之人的悲伤,又似对玉泉寺将来的隐忧,继续解释道。
“法师节哀,”李泽川先是安慰,继而疑问道:“‘遇权’、‘誉全’者,可是与在下有关?还望法师点化。”
“阿弥陀佛,既未放下防备,又何谈点化?”广济也不着急,淡淡说道。
“辽东郡李泽川,深夜叨扰,还望方丈解缘。”
“实不相瞒,老衲看有缘人穿着,已大概猜出一二,不曾想竟是一地藩王。”
老僧随即闭目,自言自语道:“诸法因缘生,因缘尽固灭,世事如幻,皆由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