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
四名……
每一只铜鼎坠地,都揪动主考官的心弦,他不希望离场的行列里出现那位血衣少年的身影……
不知不觉,天窗外的艳阳换了金月。
姜正初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施法费尽了他的心神。
他的衣裳汗血交融,他疲惫的身躯轻微颤抖,他的上眼皮多次触碰下眼皮。
但紫铜小鼎,依然保持着均匀的炙烤。
为了今天这场考核,他演练过无数次,他知道临界点在哪里——燃烧血液产生法力,而又不会气绝身亡的临界点。
或许自己已经抵达了边界。
然而铜鼎里正在发生的变化,也抵达了边界。
“还差一步,真的只差一步了!”
虽然身体到了极限,姜正初的胸中却澎湃起来。
凭借神识,他逐渐感受到,铜鼎内部没有了金石碎块之间的碰撞,现在那沉甸甸的小鼎倒像盛着水一般。
液体在铜鼎的底部均匀摇晃,形成了小小的漩涡。
“这感觉,不会错……”
他轻轻地,慢慢将鼎身倾斜。
在短暂的一瞥之间,闪闪发光的液体似乎晃过,但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他想要亲眼确认自己真正抓住了进入炼丹房的机会。
于是,他用神识小心地驭驶铜鼎,一寸一寸靠近自己的面孔。
一寸,
一寸,
一寸……
终于,他将铜鼎底部瞧了个真真切切——在小鼎里躺着的,分明是那透亮、细腻、丝滑的基液!
那是法铄的金石,
那是仙丹之胎体。
他的付出,没有白费,
他挤进了门缝——炼丹房对凡人留的那道狭窄门缝,那道只有巴掌宽的门缝!
毫无天资的他,硬生生地,凭一身胆量挤了进来。
他无法压抑心中的狂喜,“成了,成了!我成了!”
成仙法门、长生之道就在眼前。
就在这一个小小的铜鼎里。
但这一刻,法力与气血双双耗干的姜正初,终于彻底脱力……
他无法再保持驭鼎功的施展。
那瘦弱的身子歪歪斜斜栽倒,浮空的小鼎也同时失去了承托。
一炉滚烫的基液,正正扣在他的前胸。
那可是以术法铄出来的金石浆液,肉体凡胎哪里抵得住?
血衣少年瘫软的躯体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浓烟入肺,
口干舌燥,
无法呼吸,
一系列的灼烧之痛接踵而至,像无数把尖刀刺向姜正初。
晕厥与清醒之间,他仿佛嗅到了皮肉被烤熟的焦香,仿佛听见了监生们边喊“灭火”、“救人”边疾速跑来。
他实在没有丝毫力气了,甚至连维持半醒的状态都做不到,一切变得朦胧。
“炼丹……
成仙……
从今往后,我也踏入仙途了……
资质差又如何?他们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思绪慢慢散去。
姜正初觉得自己入了睡,比平常更深的睡眠,如同被沉到海底般的沉睡。
他的身体不断向下沉,向下沉,就像背后存在一股巨大的吸力……
那漩涡蛮不讲理地将他拽入其中。
而所有的痛感,在这个瞬息里全然消失……
当眼皮撑开,当自己能够辨识周遭环境,姜正初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在……哪?”
脚下显然不是海底,也绝非炼丹房的石窖。
这陌生的地界一片赤红,地撼,山也摇,四面八方似是伏有千匹猛虎,阵阵咆哮纷沓而至,焦黑碎裂的石块漂浮在岩浆火海的表面,它们蛮横地相互碰撞,激起巨浪向天挥洒。
朵朵浪花鲜艳如血,每一次溅射,都让本已燥热的空气再蒸腾些水雾。
姜正初视野中的一切因此而扭曲。
所以他眯起眼睛远眺,才看清楚远处的山壁上竖立了一块巨大的石碑,鎏有五字——《九死小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