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出现天上人、地面人的提法，要追溯到圣·克莱芒逝世后一百年……”

保罗想过很多可能。演讲到一半被对地事务部的人打断、被学校老师赶走……但现在这情况，实在是出乎意料。

因为做过事前宣传，还在布告栏里贴了预告，最初有不少人听。但很快，他们发现多米尼讲得没意思，便果断离开。讲完后，掌声寥寥——这仅有的掌声，还都是教明会的同伴贡献的。之后，又有一个神学专业高年级的同学跟多米尼辩论。多米尼没辩过，不得不收回部分论点。

反响很差。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吗？”多米尼非常难受。

“有，”保罗叹气，“刚刚那几个听众里，有三个对地事务部的。他们的工作就是听演讲。所以，呃，真正对天地平等感兴趣、完整听下来的……不超过十个。当然，我是说，除我们教明会的人以外。”

“对地事务部？”

“我也是道听途说。总之，你的活动引起了对地事务部的注意。他们害怕又弄个亚流派出来。”

“我有那本事倒好了。”多米尼自嘲道——不知道几分玩笑几分当真。

“那一点都不好……教会分裂总归是件坏事。”保罗说。

“没明确受众。”多米尼反思。“写讲稿时，我想写得热情洋溢，但又想秉持学术上的严谨。结果两方面都没做到。我引用了不足采信的资料，修辞上也没能打动人。”

“毕竟是第一次演讲，已经很成功了。就当为之后积攒经验吧。”

保罗支持多米尼，可贝尔诺的担心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考虑再三，保罗决定让多米尼明确说出来——他现在做的，只是通过神学辩论传播天地平等的想法，而非推翻教宗、分裂教会。

当晚，保罗去多米尼的寝室找他。

已是深夜，多米尼还在改讲稿。长明灯微弱的光亮下，他拿笔在讲稿上划来划去。中午演讲失败，他现在依然耿耿于怀。可是，那支撑他大晚上改稿的，是神学研究者严谨的学术态度，抑或是，分裂教会的异端分子的偏执？

露恩女神在上，但愿是前者。

“方便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保罗开口。

“什么？”

“你想推翻现在的教宗吗？”

“为什么要推翻？教宗当然是权威。说到底，天地平等理论还是在现有框架内的。如果教宗不喜欢、非要派人和我辩，我也只能据理力争。”

“权威？”

“辩论时你总该有个权威。”多米尼说。“首先是露恩女神，其次是她指定的圣·克莱芒。至于露恩女神和圣·克莱芒都未提及的问题，应以教宗的裁判为准。历史上有过让大公会议的权威超过教宗的时候，但那终归是一段混乱的时期。除此以外的权威……”

“你的意思是，神学论著？”

“那只是一种观点。虽然我不同意露恩女神离开是因为我们有罪，但如果接受这个前提，那么再伟大的神学家都是罪人，他们的权威远不如露恩女神和圣·克莱芒。而露恩女神离开、地面人被放逐之前……”

“魔法文字。”保罗突发奇想。远古的魔法文字，传说中掌握魔法文字的人能直接与露恩女神沟通。经由魔法文字向露恩女神祈求神迹，然后神迹出现——看起来就是咏唱咒语后施放魔法。既然能用来祈求神迹……说不定也可以用魔法文字，要求露恩女神在神学问题上做一些解释？或者说，查阅那些由魔法文字写成的神学论著。

“那是死文字。”多米尼反驳。

“据说，天上保存了一些魔法文字典籍。”保罗说。“或许它们能成为新的神学权威。”

“从那些典籍出发，建构天地平等理论？让我思考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