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魔法文字典籍重构神学体系，听上去很美好，却无法落到实处。先不论阿凯德莱有没有古代典籍，至少在埃特里亚是找不到的。即便有，全世界能读懂古代典籍的人也屈指可数——就至圣奥义部的那些专家。而至圣奥义部的天上人，显然不会帮多米尼和保罗，搞什么天地平等理论。

唯一切实可行的途径，是保罗和多米尼自学魔法文字，找机会去阿凯德莱读古代典籍。保罗寻思，他一个外省人别说上天，到第三年神学考试不合格还得退学。

越想越不靠谱。不如说，晚上就不适合思考严肃议题。那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强迫自己思考，得到的只有彻头彻尾的馊主意。

第二天白天，保罗又去找多米尼，让他忘了昨晚乱七八糟的对话。可多米尼却信心满满，十分笃定地说上天不是难事；从魔法文字典籍里找出支持天地平等的证据，也绝非痴人说梦。

“那就等上天后再说。”保罗妥协道。

“不，先做力所能及的事。”多米尼说。

“力所能及的？我们除了等待上天的机会，还能干啥？”

“学习魔法文字。”多米尼直视保罗的眼睛。“教我魔法文字吧。”

“行吧，虽然我懂的不多。”

从霜月开始，教明会的活动多了一条——学习魔法文字。保罗参考了怀特老师魔法文字课的教学安排，可效果很不理想。保罗急于求成，低估了魔法文字的学习难度。整整一个霜月，才教了十个字母的拼写——甚至教学效果还无法保证。

“以后还是讨论神学议题吧。”多米尼放弃了。

“你是说，天地平等理论？”

“那太远了，先讨论近一点的。”多米尼说。“善功补赎论，怎样？”

雪月v日，保罗像往常一样，到宿舍楼外的草坪，参加教明会的活动。

霜月时他是教魔法文字的老师，站在前面讲、别人在后面坐着听。这次善功补赎论的介绍，轮到他坐后面听别人讲了。

“我介绍一下善功补赎论的历史。”罗米站在最前面发言。他是多米尼班上的同学，立志攻读神学硕士、研究神学理论的流变。

“所谓善功补赎论，并不是一个非常系统的理论。它的源头，就是圣职者在处理日常事务时，形成的朴素常识。通常认为，第三次大公会议隐晦地接受了善功补赎论，并用它指导牧灵事务。一般语境下的善功补赎论，简单来说就是，犯罪后用善功补偿罪责、祈求露恩女神原谅。”

保罗坐在枯黄的草坪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罗米介绍。这个理论既基础又符合直觉，似乎没有讨论的必要。

“类似于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保罗提问。

“虽然类比不太恰当，但勉强算吧。”罗米解释道。“最典型的例子，是CXLVI年皮卡第省总督与总主教的冲突。总督掠夺了教会的财产，烧毁六间教堂。总主教宣布开除总督教籍。

“后来，迫于教宗压力，总督重建了烧毁的教堂、赔偿教会财产，又赶赴埃特里亚的蒂佛里大教堂做忏悔。总主教恢复了总督的教籍，并代他向露恩女神祈祷。这里的根据就是第三次大公会议，重建教堂等善功能补赎从前的罪过。”

“所以哪怕总督再烧一次教堂，只要事后重建，就不会受罚？”索菲提问。她前不久才加入教明会，学的也不是神学专业，难免提一些外行的问题。

“现行的规定是，烧毁教堂这样足够开除教籍的重罪，只能靠善功补赎一次。没有第二次机会。”罗米回答。

“很好，问题就在这。”多米尼说。“为什么重罪只能补赎一次？而不是能补赎很多次，或完全不能补赎？这跟露恩女神一点关系都没，纯粹是历史上发生过特定事件、当时做出妥协，那些规定延续至今而已。”

“我没看出反对的必要。”保罗说。“妥协不全是坏事。”

“但教会以此为由提高税率。”罗米说。“收成不好时应该降低税率，救济受灾严重的省域。而非为了保障自己，拉高所有省域税率。”

“这倒没错……等等，所以这跟善功补赎论有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