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被称为汉初第一谋士,千年来没有争议。
想成为战略规划师,就要上懂天文、下知地理,洞悉历史、熟知当下,经济、政治、文化等等都要装在脑子里。张良出自韩国名门望族,在战国大争之世,家庭的政治基因代代传承,周边的人日日研究天下形势、政策取向,兵家、儒家、纵横家、法家、道家、阴阳家,你来我往、献计出谋,张良耳濡目染,用心研习,脑子里琢磨的都是逐鹿中原、夺取天下的各类思路举措办法。
就拿做生意打个比方。改革开放初期,大家都在寻找发家致富的机会,但成功的大多是祖上有过生意经验的家庭。外部条件不成熟时,豆腐坊老板的子孙和大家一样扛起农具在生产队干活,俯身田地耕种,脑子却装着生意。哪里能买到黄豆,哪个集市豆子便宜,哪个地方豆腐好卖,用什么去磨豆子,用哪口锅去煮豆浆,每日能做几斤能赚多少钱,等等,都在时时关注留意。闲时经常向老一辈请教做豆腐的火候、技术,实施尚不知何日,但心中方案早已成形,只等一股春风。
他和别人讲,等政策允许了,看看能不能做点买卖。
别人也跟着讲,是啊,等政策放宽了,找机会赚一点钱。
一夜间,改革春风吹遍大地。豆腐坊老板的后人早已起早贪黑做豆腐生意了。别人两眼一摸黑、一事无成,尚在叹息:唉,没好机会呀,人家运气好,赶上了。
刘邦从沛县带出来的骨干们,大多底层出身,日常为生计奔波,很难有争天下的大思路大谋划。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此时此刻张良有了用武之地。
张良一肚子高屋建瓴、纵横捭阖的战略奇谋,需要有懂行的才能碰撞出火花,变成具体的战略实践。而刘邦正是这样的高人。张良这一套谋略,给别人听,都听不懂、不能理解;给刘邦讲,两人立即能在同一认知面上沟通,智慧火花四处迸发,酣畅淋漓、痛快无比。
张良感慨万千,说沛公真是天赐啊。
要论政治谋略水平,刘邦绝不亚于张良,特别是对秦帝国政治军事形势的了解,他要远超张良。刘邦的前期履历张良是欠缺的。
刘邦曾经是泗水亭长,职务虽低、岗位极其特殊。有人将亭长看作村长,太小看亭长这个重要岗位了。实际亭并不是村。
战国时期,诸侯在各自边境及重要战略区域修筑了各类守备基地,按照山川地形及形制规模,分别称这些基地为徼、亭、障、塞,亭是妥妥的军事基地。秦一统天下,大修驰道,列国曾经的徼、亭、障、塞大多废弃,或改作其他用途。部分亭塞地处大道要冲或郡治边界,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所以保留下来。除国防战备功能外,秦国为其增加了行政及治安功能。
刘邦做亭长时,泗水亭的功能主要有:跨境捕盗、训练材官、驿路保障、设卡检查等等,用现在话讲,负责社会治安,捉拿全国通缉的要犯;训练郡县的民兵预备役,战时应召上一线;为秦国大小官员提供往来食宿服务,保障秦中央通信畅通;对过往人员车辆实施通行检查,扣押违禁人员及物资。这是一个类似集武装警察、民兵武装部、邮政局、招待所、联防检查站于一体的综合机构,受秦中央和地方双重领导,其重要性不言而喻,郡县行政部门都得高看三分。
泗水亭地处中原大通道,每日人员来来往往,官方的、民间的,从哪来、到哪去,刘邦都一清二楚。对于有心人来说,这是秦国中央、地方政治经济生活的鲜活信息。信息在信息化时代很重要,在信息封闭的秦汉时期更为重要。各类信息在检查、询问、沟通中不断向刘邦这里汇集,刘邦经过认真汇总分析、演绎推断,天下大势动态情况尽在掌握之中。
刘邦负责提供驿马、车辆,承担过往驿员、官员的生活保障,哪里有山、哪里是河,路有多远、桥有多长,马跑几天、水行几日,去咸阳多少里,到邯郸要多久,经过什么关卡、路过哪些要塞,这些都是刘邦的日常业务,且亲自走过一些路,所以山川地形全装在脑子里。
刘邦有多次咸阳服役经历,受过秦军系统的军事培训,论军事素养和能力,在沛县乃至泗水郡都是佼佼者,是少有的优秀军事教官。每年郡县训练更卒、材官,任务安排到亭中,刘邦带着人手把手教,刀、剑、盾、戟,骑术、车战,刘邦必须是全能的。周勃、灌婴等在汉初战功赫赫、威震一方,跟着刘邦干之时,也才是个中涓、材官一类,是预备役出身,在刘邦面前是学生辈分。想想当年黄埔学生中出了多少名将,但无论什么时候,这些将军们见了常凯申都得规规矩矩叫一声“校长”。道理是一样的,刘邦对周勃等人,气场上绝对拿捏。
所以刘邦在沛县自带流量、气场强大,有不少迷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