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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高帝淮南平叛乱,游子沛县会父兄

喝到尽兴处,刘邦亲自下场舞蹈,既喝又唱又跳。

气氛到了,刘邦热泪流淌。喧嚣中纵情肆意,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恐慌、孤单和凄凉。知道时日无多,擦干眼泪、稳定情绪,他对父老说:游子悲故乡,我虽然都城在关中,死后魂魄还会想着沛县。当场宣布,将沛县作为自己的汤沐邑,大汉万世永存,沛县永不纳钱粮赋税。

刘邦和父老家长里短唠嗑十余天,酒喝了十多日,每日心情无比痛快。差不多了,到了该告辞返回长安的时间。

告别的话说了后,沛县父老坚持回请刘邦。

刘邦说:我带的人比较多,会花掉大家很多钱粮。不用啦,谢谢啦,心意领了,走了走了,再见……

结果,第二天沛县全城出动,带着酒肉食蔬,牵着牛羊,等候在西去的路上。

刘邦大为感动,又驻扎下来,安排流水席再喝三天。

还有一件事刘邦没办完,但又说不出口,深深遗憾。正想着,沛县推举几位长者跪拜进谏,说:沛县免了赋税,丰邑却没有免。请陛下哀怜,一并免了吧。

就这么层窗户纸,被沛县父老捅破,刘邦的心一下子豁亮了。他说:丰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忘了哪儿都不能忘记丰邑。走过的路都忘了,唯不能忘记回家的路;看过的风景全忘了,唯不能忘记家乡的炊烟和乡愁(后面的话是脑补的)。只所以不免丰邑,是因为当初丰邑父老跟着雍齿投了魏咎,拼命和我作对,不让我回丰邑。

建都长安后,刘邦按照家乡的里舍街巷,命人在骊山脚下重建丰邑,命名为新丰,留名至今。刘邦怨恨丰邑父老,宁在新丰织乡愁,不愿丰邑续旧情。此刻,恨恨地对父老说出心里话,憋了多年的怨气和委屈终于发了出来,痛快呀。

沛县父老坚持不懈地说情。刘邦明白,话是沛县说出口的,事是丰邑委托办的;饭菜酒肉是沛县父老端上来的,买单的是却是丰邑父老乡亲。沛县长者在前面求情,后面有丰邑无数父老正惴惴不安、摒住呼息、翘首企盼消息。

刘邦大手一挥:免了,丰邑也免了!

刘邦乐呵呵地,快乐无可比拟。在父老面前,他也退形成了普通刘氏子弟,有自己的小委屈、不痛快。此时此刻,局面一下子全扳了回来,心情无比的舒畅。

当然,不是刘邦小气,帝王气象包容万物,既能与雍齿一笑泯恩仇,岂能容不下丰邑的几千百姓?只不过快意恩仇要分对象,解决与丰邑的恩怨,要用父老喜闻乐见的方式来实施罢了。

据传“东北王”张作霖在街上行走,被小贩一声吆喝吓了一大跳。大怒,让卫兵将小贩抓起来,并且要亲自枪毙。只听“啪”的一声枪响,小贩吓得抖成一团。张作霖哈哈大笑,让放开小贩,骂道:妈了个吧子,你吓我一跳,我也吓你一跳。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刘邦睚眦必报,有异曲同工之妙。

类似的事情还有。刘邦对刘老太公极为尊敬,当了皇帝,对太公五日一朝拜。年轻时刘邦不务家业,被刘太公没少训斥,气急了口不择言,骂得刘邦伤了自尊,内伤几十年。汉九年,雄伟的未央宫落成,刘邦在宫中大宴群臣,特意请刘老太公上座。席间,刘邦向太公敬酒,问:您老人家以前总说我没出息,治不得家业,比不得二哥刘仲。您看看我今天这份家业,有没有二哥大?

一番话将群臣笑翻在地。刘邦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还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套路,用太公的思维和方法来验证是非、解决恩怨。这样做,无非是让大家化解过去的别扭,愈加促进和谐。

刘邦由布衣到高皇帝,地位一飞冲天,格局全面打开。原来恨入骨髓的事现在也看的很淡,原来的那些别扭现在也只是小情绪,没啥大不了的。但一旦涉及国事天下事,即便事情再小,他都视作大事,唯恐动摇皇权根本。对于分封诸侯,他明白这是隐患,周朝八百年已将此道理验证了无数遍,所以必须废除分封,保证皇权集中、四方稳固。对于郡县制,刘邦更不放心,秦六百年努力成一统,施行郡县制数十年而国灭,教训就在眼前。孰是孰非,一时难以定论。既然各有优劣,不如各取其长,实行郡国制。中央直辖区域行郡县制,四方设立诸侯拱卫中央,不过这些诸侯国不可立不可靠的人,必须以刘氏为王,使得天下皆归刘姓,江山万年永固。

高皇帝有八个儿子,老大刘肥,是他在丰邑时曹氏所生,被封为齐王,由曹参辅佐。老二刘盈,是吕后所生,立为太子,由太傅叔孙通辅佐。老三刘如意,是刘邦的爱姬戚夫人所生,被立为赵王,周昌辅佐。老四刘恒,是薄夫人所生,立为代王,由傅宽辅佐。刘恢封为梁王,刘友封为淮阳王,刘建封为燕王,刘长封为淮南王。他的四弟刘交为楚王,二哥刘仲之子刘濞为吴王。汉初异姓诸侯仅余吴臣(吴芮之子),远在南蛮之地。刘邦已没有时间和力气再去处置其他事务,长沙王吴臣忠心对上,就这样吧。

高皇帝自知时日不多,回到长安,他为子孙做了最后一件大事,与功臣刑白马歃血为盟。誓言: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爰及苗裔。告诉大家,只要大汉江山永固长存,功臣的爵禄封邑世世永传,即使山河变迁,河水不流、泰山不见,誓言永不变。又下诏:对于天下贤士功臣,我没有辜负诸位。有背信弃义擅自起兵者,与天下共诛伐之。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风烛残年之际,高皇帝心中反复默念着这句话。十几年来经历的一幕幕场景在他脑中不断呈现,他想起了萧何、张良、曹参、陈平,也想起了项羽、韩信、彭越、卢绾,不断想着吕后、戚姬、刘盈、如意,心中无限的感慨和留恋。自己一日驾鹤西去,他们该是如何?未来会怎样,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尽人力、听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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