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五十分,吕程回到小教室,小教室里只有徐磊一人。刘露今天上午有课,李萍好像没有,她不在小教室里,能去哪儿呢?吕程寻思着,放下《新概念英语》,拿起《电工电子学》第二册,跟徐磊打过招呼,正要去上课,走到小教室门口,李萍迎面走来,问了他一句:“上课啊?”吕程笑着点一下头。是的,李萍周二上午没课。来到这里两个月,吕程对他们三人的作息规律已经非常熟悉。
吕程来到第三教学楼南侧教室三楼靠中间的大教室,坐在后半区座位的第一排,旁边零星坐着几个与他一样不愿与别人挤在一起的同学。后半区座位呈阶梯状分布,坐在这里,既能看清楚黑板,视野又很开阔,最重要的是,不需要提前占座。早上的第一节课,提前半个小时来占座,然后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地聊天,有点得不偿失。
刚进入大学时,所有向他们分享大学生活经验的学长学姐,还有几门课程的老师,都在宣扬一种“只坐第一排”的理念。吕程也曾被这种理念所裹挟,每节课,只要有条件,都会提前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去占座。遇到早上的第一节课,总要起个大早。往往是占到了第一排的座位,上课时已经精神不济,频频犯困。
大二的第一节课,吕程忘记早起去占座了,又不愿与别人挤在一起,第一次坐在后半区的座位上听课。不需要来回转头就能看全整块黑板,也没有周围同学的干扰,听课效率反而更高。吕程突然意识到,真想认真听课的话,只要能看清楚黑板,听清楚老师的话,坐在哪里,不都一样吗?想明白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吕程再也不坐第一排了。他甚至开始嘲笑自己,反思自己,为什么会不加判断地去恪守一个别人告诉自己的信条?
此时,坐在教室的后半区,吕程看到位于第一排的丁守毅,又想起了自己一年前的执迷。丁守毅是他的同班同学,一年前常与他争抢第一排最中间的座位。吕程曾一度不解,以丁守毅的勤勉好学,他的考试成绩为什么一直都不理想呢?直到有一次,吕程跟着丁守毅去图书馆上过一次自习——丁守毅每天早上都会五点前跑去图书馆占座——才明白其中的原因。
半个小时里,丁守毅三次出门接电话,收到和发出去数条短信,还去了一趟厕所,打了一杯热水。他太忙了,听说他参加了三个大学社团,大二时已经升任其中一个社团的副社长。他还在学院的学生会里任职,具体什么职位,好像是哪个委员,吕程也分不清楚。
吕程终于明白,不是他学不好,是他根本就没学。他所有学习的举动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他永远活在别人眼中。可那试卷上的分数却不是能装出来的,他又不屑于抄别人的,至少要表现出不屑的样子。
老师走进教室,坐在第一排最中间座位上的丁守毅立刻正襟危坐地看着黑板。其实黑板上,除了上节课留下的几块没有被擦干净的字迹之外,什么都没有。从后面看,以丁守毅的身高,坐在第一排并不合适,他又坐得那么直,那么正,挡住了多少人的视线。
音乐响起,老师开始上课,丁守毅的眼睛跟着老师来回移动。在老师眼里,丁守毅应该是一位优秀的学生吧?吕程想,若是换一种评价体系,比如国企或政府机关单位,丁守毅或许能混得更加顺风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