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来自哪里,他竟无法察觉,仿佛凭空出现,凭空杀人……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
难道天上掉下来的仙人还没有死透!
凌散眉头微皱,退至众人身后,一直退到一处土丘上,在裤腰带间摸索好一阵,点了半截秋肠叶子烟,远远观望。
他早觉得庖牛村食人的陋习必须得改,食牛和食人能相提并论吗?
况且,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危险,像坑中人这种大境界的强者都陨落在此,山外的大恐怖肯定超乎人的想象。
……
坑外不敢再有人上前,但也没人甘心退去。
庖小庆的血,染红了剑柄,剑上的光黯淡了几分,随着闪动几下,在火光的映照下慢慢淡去。
庖小庆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但人尚且还剩下一口气,奋力撕开嘴角,发出不甘的闷哼,艰难而缓慢的抓向尸体胸口。
这次,没有人敢上前阻拦,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
庖小庆的手指触碰到了白皙的皮肤,并用力向下。
雪白的肌肤缓慢变形,剑痕下渗出鲜血。
他成功了……旁观者忍不住舔舐嘴角,有人眯眼,虎视眈眈的向前跨出半步。
庖海潮大喜,尸体的护身法器不再响应,这就是死透的征兆,他毫不犹豫,直接抢进陨坑,挥出极快一掌,印在庖小庆肩膀,将其最后一口气拍落。
仙人之体完全暴露眼前,散发出微微荧光,淡蓝色灵息缓缓缠绕,肌肤洁白如霜雪,剑痕所创全身,伤口如红丝一般,更是增添了一抹凄怆。
“啧啧啧,真是绝美!”
庖海潮惊叹的瞪大油荤蒙蔽的圆眼,这种超越性别的美感,世间罕见。
他欣喜若狂,肆无忌惮的抚摸起来。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庖海潮耸动鼻子,凑近猛吸一口,那股莫名的腥香味即刻令他大脑短暂空冥。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他贪婪的哼笑起来,话音刚落,脸上笑意突然转变成一抹狰狞,既然庖小庆开了个好头,那就皇后进冷宫,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也别用什么规矩办事了。
他从腰间猛然抽出短刀,高高举起。
若是能得到几分微薄传承与机缘,那突破这九境枷锁,岂不轻而易举。
噗!
刀锋没入血肉,鲜血四溢,只剩下半截刀柄。
庖海潮连这也不敢浪费,双目猩红,低头贪婪的舔舐。
庖牛村的人顿时乱成一团,如鸭子跳塘,争先恐后的冲进去。
好像谁能得到仙人一物,就能拿到前往神域的通牒……
这种世间一等诱惑力,多少人能把持得住呢?
凌散叹了口气,默默的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着这场饕餮盛宴。
随着白光冲天而起,一股闻所未闻的花香,扑鼻飘来,气味甜啖,山涧周边枫林,窸窸窣窣,窜出无数动物的头,闻香而观,单单只一具尸体,其间残存的灵力,精纯程度竟然都引起了灵力潮汐,此人确实不简单……
庖牛村的人像饿了十天半月的难民,将陨坑染血的黑土掘了三尺三。
各自怀抱着一堆筋骨肉土,挑选个离人远的地儿单独坐下,一边生火,一边警惕的盯着周围。
好像今夜,没人觉得突然无家可归是件坏事。
恐怕只有凌散还在思考,何时才能掘开大墓,在这个无依无靠的世界找到些安全感。
“回来,藏锋!”
凌散朝靠近陨坑的黑狗呼喊,这喊声惊动了一个魁梧的少年,他立刻拦住了正欲上前的凌散。
“你想干嘛?”
“我……”
“小子,你不是我们庖村人,就不能参与庖牛村的习俗,那仙家之地,不容你靠近。”
“呵,你真的以为……”凌散吞了半句话,想到可能此刻说出来会引得众怒,也懒得理会眼前的少年,只是朝黑狗招手。
这叫庖卯的少年,转头瞟了一眼狗子,一把掌住凌散肩头,道:“狗是庖牛村的狗,便可以过去。”
凌散冷冷的看了庖卯一眼,干脆转身回到土丘旁,他深刻明白先当孙子再当爷的道理,此时和这些野蛮人闹僵,说不定连自己一并吃了。
“小子,庖牛村能收留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果让我知道,你因为沾了我村的仙气,让阴虚体质有了改善,饶不了你。”
少年朝凌散大喊,故意提掌劈在树杈间,手腕粗细的枝桠瞬间折断,又开始阴馊馊嚼舌头。
“仙血果然养人,哎……烦,一不小心,我就要踏入九境,成为第二个嫪阿三。”
他笑嘻嘻的哼着调子,朝远处一个正在添柴的少女走去,可那少女无权无势,他也不会像嫪阿三一样靠着无数家势显赫的姑娘成为一代剑仙。
就在此刻,靠近山涧一处篝火,传来几声猖狂的大笑。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去,只看到空气中的无色灵息忽然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汇成小阵狂风,似成龙卷,吹彻在废墟上。
刚才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后残垣之间跃出一道身影,双臂贯至头顶,贲有扛鼎之力,控风而下坠,捶拳抢地,砸出一个方圆三米大坑。
此人正是庖海潮,他的人全身上下充满着一股青色的力量感,稍稍运气,皮肤下的筋脉竟在夜色中散发微光。
凌散拧眉一瞥,庖海潮的灵力还在攀升,整副躯体如放进水底的瓦罐,不断吸扯周天的灵气水息。
颜如青蒿,色泛青白,形体自然合一,可观脉中本源,九境其八,谓之合道……
庖家祖上原来是风属道者。
凌散呵了一声,从身边抽了根狗尾巴草含在嘴里。不禁想着:难道从天而降的牛,是头疯牛?以脉开根,承风而去。
可是,大陆上完全没听过有哪位强手,姓庖啊?
莫非那位传说中的厨子,庖丁是也……
凌散兀自摇摇头,停止没必要的臆想,庖丁解牛,不过是一个寓言故事罢了,而这里,只是一片没有尽头的封闭大陆,世人称为:
倒悬天下。
“倒”有时也被人说成“道”,因为八十一年前,大道就已经枯竭了,所有问道巅峰的人,就像一堆颈项都伸得很长的鸭,被无形的手捏住,向上提着。
有人说是天要割韭菜,也有人认为这就是尽头,天外没有了天,神仙就此老死……
凌散收拢纷繁的思绪,躺在土丘上,混沌沌的望着天,醒复之间忆起《壁上书》中的一首诗来:
年少观星星可摘,抬头仰月月飞怀。云河已卷华光去,墨笔愁章落纸白。
风欲至,雨将来,伏龙出谷九天台。命浮四序说成败,运渡百载道旺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