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这个医果果是我鱼镇老乡,他三年左右被鱼镇的胡老鬼收养了。这胡老鬼和我父亲是铁杆,我了解他,听说年轻就是赌鬼,现在做的是纸扎,给人无证看点小病混日子,他能是什么世外高人?”
“胡赌鬼?鱼镇人,叫胡世灵?”
“对,就是他,您认识?”
“认识,认识,想不到我李大满老来得子……真是天不亡我李大满也!”
“亲家,胡老鬼现在就在县城胡家四合院!”
医果果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大满酒店的李全友两次冲突的事,竟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小镇。在返城的车上,众人一见到他本人,一时间都好奇地盯着他看,眼神中带着几分敬畏,仿佛他是神灵一般。也有些人下意识地想离他远点,毕竟和这样一个神秘的孩子起冲突,都不知道自己会被怎样收拾呢。
医果果倒是没把这些放在心上。上车后,他找到座位坐下,雷锋书包里装着小花宝宝。他把小花宝宝抱在怀里,车启动后,发现身旁两个空位一直没人坐,他便不客气地把书包放在椅子上,然后将小花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在她小脸上亲了几下,让她斜躺在椅子上,左手轻轻按住,右手开始吃起蔡幺姑上车时送给他的零食。一路上,他旁若无人,很快把零食吃得一干二净。
当车行驶到接近县,距城乡路停靠点三里路,花子蚊段时,医果果突然起身,急切地喊道:“车师傅,停车!停车!我要下车。”车师傅听到他的呼喊,赶忙刹车停车。医果果迅速把小花重新塞进书包,挎在肩上,不慌不忙地走下车门,朝着南县方向走去。
其实,医果果是突然来了“人有三急”。
医果果下车后,脚步匆匆地踏入公路边的护林区域。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把装着小花的雷锋书包放在树荫下,接着细心地在周围用小土块垫好,确保书包稳稳当当,这才安心站起身来。之后,他在护路沟旁一处阴凉之地准备解决内急。这医果果压根没什么随身携带应急物品的意识,完事之后,他下意识地将右手朝水沟伸去,本想简单清洗一下屁股,哪晓得手长度不够,坡又偏高,无奈之下,他只好努力把身子往水沟方向倾斜。这一斜出了事,只听“噗通”一声,他整个人径直掉进了水沟里。
他丝毫没有惊慌失措。在水沟里,他先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清洗了一遍,然后开始穿裤子。可当他准备离开时,却发现沟里稀泥深得超乎想象。他费尽周折拔出右脚,左脚又深深陷在泥里。沟岸光秃秃的,没有可供他借力上岸的东西。这时,他看到右边有个供人用水的小码头,于是在稀泥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个方向艰难挪动。
这护路沟是一潭死水,沟边杂草丛生,十分繁茂。医果果在泥水里挣扎的动静不小,那些原本蛰伏在沟里的大量蚂蟥,仿佛听到了冲锋号一般,从四面八方朝他蜂拥而来。医果果瞧见密密麻麻的蚂蟥如波浪般涌来,不仅没有畏惧,反而面露喜色。他立刻脱掉上衣,扯断几根如橡皮筋般坚韧的长草,将上衣的两个衣袖扎得严严实实,随后安静地坐在水中,甚至悠然自得地闭上眼睛养神。
不多会儿,他身上爬满了日本医蛭蚂蟥,密密麻麻一片。等到这些蚂蟥都吃得饱饱的、肚子圆鼓鼓的时候,他才不慌不忙地把它们一条一条轻轻拍落,然后将这些蚂蟥收进早已准备好的衣袖里。医果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注意到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胡家四合院内,胡老鬼听儿媳丁美兰说医果果已经乘车回来了。他坐在家中本想静候,哪知道等了近2个小时,没见人影,这下便忐忑不安起来。他叫上孙女胡辉辉,准备前往插旗中巴车停靠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爷孙俩行色匆匆离开家门,还没走几步,正好李大满赶来,大叫:“胡老爷,胡老爷!”
胡老鬼止步一看,“大满,今天怎么来华容了?身体又虚胖了,要注意饮食。”
“老爷,救我!救我!”李大满二话不说,上前便跪了下来,引得街口行人驻足观望。
“大满,大满,起来,起来,新社会不兴这套,有什么话,咱慢慢说。”胡老鬼眼疾手快将李大满拉了起来。
“老爷,老爷,我儿子李全友冒犯了孙少爷医里果果三次,结果我儿子一次尿失禁,二次昏迷,三次中风嘴歪,现在躺在人民医院呢。”
“有这事儿?别急,我和孙女辉辉正要去找这小家伙,他一天到晚不回家,在外闯祸,不家法伺候,是没王法了。蔡幺姑不是说医果果到你家去了吗?你都来华容了,怎么没见医果果回来?”
“老爷,老爷,医果果坐返城的中巴车上喊了我儿子李全友几声,我儿子就中风歪嘴了,医果果千真万确回来了。”
“插旗中巴车师傅你都熟悉,咱们先找到医果果人,再解决你儿子的事,挑水得先找对码头才好。”
“听老爷的,听老爷的。”
胡老鬼边走边问:“大满,我外孙女小花奶水严重不足,蔡幺姑把她收为养女,先寄养到你儿媳那儿喂养,跟你这公公、婆婆商量没?”
“老爷,老爷,没问题,没问题,我家有酒店,营养足,万一奶水不足,让我孙子吃牛奶就行。”
“那也不必,两个平分就行。”
很快,他们来到了中巴停靠点。候车的人正在议论插旗神童的事,都传得神乎其神了。两个正主之一的父亲李大满一到,马上围上了一大帮熟人。李大满一打听医里果下落就有了回应:“神童早在离这儿三里地的花子坟段下车了,往那个方向去了,没人敢去探究竟。”胡老鬼正想再详细问问情况,忽然有人尖叫:“你们看,小神童来了,怎么光着身子,脖子上还有半个救生圈?”胡辉辉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揪住医果果的耳朵,朝着自家方向拖去。
这奇特又惊心动魄的场景,让围观众人惊得目瞪口呆。也不知医果果说了些什么,不多时,两人竟又和好如初,有说有笑地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众人哪里能猜到,医果果和李全友那五千元的赌注,已经进了胡辉辉的百宝箱。
胡老鬼和李大满随后也赶到了胡家四合院。胡老鬼一进院子,就摆起了家长的威风:
“医果果,你给我过来!这是爷爷的老兄弟李爷爷,你怎么把李爷爷的儿子弄成中风歪嘴啦?老实交代,赶紧把人治好,不然就把你送公安局去喂蚊子!”
“我可没弄他中风歪嘴,我就喊了他几声,本来打算明天跟他打赌比歪嘴,赢了能有红板板,还有奶果子吃。”
“你今天就跟我回鱼镇,还明天有红板板,吃奶果子,无法无天了。”
“胡老鬼,你怎么不帮我?李全友不让我撒尿,那我让他撒总可以吧?他不让小花睡觉,我让他睡行不?他打骂大霞姐,我让他嘴歪,难道不应该吗?”胡辉辉在一旁气得火冒三丈,又使出了揪耳朵的绝招,“你还惦记红板板呢,就算有红板板,那也得归农会。你还想吃奶果子,吃谁的奶果子?等我长大了,看都不让你看。赶紧想办法把李爷爷儿子的歪嘴中风治好。你看你身上到处是血点,再不听话,就把你赶到街上当叫花子。”
“小花宝宝想吃,我又不想吃,叫花子我可不做。我治好李全友的歪嘴巴中风不就得了。不过以后我和李全友打赌,让他防屁行不行?红板板咱俩一人一半,怎么样?”
“没得商量,先治好李爷爷儿子再说。”
“那好吧!”医果果边答应边走进屋里,找了条白毛巾,伸手抓了两把日本医垤蚂蝗包好,然后放在木盆里,用洗衣棒槌的一头捶打,直到有鲜血渗出,这才走到胡老鬼和李大满面前:“拿去熬给李全友喝就行了。”
胡老鬼见医果果转身就要走,当即呵斥道:“走什么走?李全友的病这就治好了?”
“我要去洗澡,辉辉要赶我去当叫花子,我晚上你街上?这是能活化抗凝血、改善血液循环、抗炎症的药。李全友不就是嘴歪、中风嘛?吃了不就好了”胡老鬼听医果果这么一说,便也不再吭声教训他,任他离开,然后笑着把手中那渗着红色的白毛巾包递给李大满:“救你儿子事急,咱兄弟后会有期,你把这药反复熬就行,让你媳妇也喝点,对身体有好处。”李大满听出胡老鬼有送客之意,也不客套,接过毛巾转身就走。李全友是个新时代的人,一向相信科学,见父亲神神秘秘地拿来一包渗着血色的毛巾包,打开一看,虽然被医果果捶碎了,但他在农村长大,哪有不认识蚂蝗的道理,顿时气得怒火中烧,歪着嘴,虽然吐字不清,但李大满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小兔崽子竟敢戏弄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