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有雾。
湖边杨柳本就仿佛一层淡淡的绿雾,此时又沉浮着一片茫茫的白雾,更是遮人望眼。
但地上有路,沿着走下去,慢慢也便到了目标地。
来时一艘飞舟,去时也是一艘飞舟。
但来去间,人已改变了许多。
最清浅的变化,当然是年纪,平淡的半年多时光,弹指流逝,并没有在他相貌上留出行迹,不过仿佛高了一些,又瘦了一些。
最大的变化,不过是一身气血换得了一身的真炁,从一介凡人,蜕变成了个修士。
但他的心,没有变。来时充满了期许,是因为超凡,去时仍然满怀希望,还是因为超凡。
他那心头的孤独与身上的寂寞,并不因一间石屋而消散。偌大的端阳学府,他几乎都走过看过,已是十分熟悉,但心底那一种过客的感觉,仍然强烈,并没有减轻丝毫。
天地一逆旅,光阴亦过客。又何必计较太多?且行前路,万莫回头。
风雾轻举,湖水滔滔。
船上船下,已有不少的走卒贩夫。
往来聚集,叫卖喧嚣,本来高来高去、潇洒出尘的泊云渚,顿时充斥着一股商贾铜臭,不复风流,真是红尘弥漫,不见超然。
李长枫付了船票,贡献已缩水到了一百,岌岌可危。
他是有一些叹惜,但并不吝啬。只要使在了正途上,便不是浪费,不必事后艾怨。
人已登舟,这一艘船,远比上回的要大,要气派,载人载物都多。这也是卷云堂的生意,唤作“福云天栈”,专门交通各地,联络八方。
本来不必有帆,但为了好看,还是悬挂着一朵朵祥云模样大大小小的多重风帆,帆上还流漾着光华,衬得船只更是宏伟辉煌。票价只须区区百来的贡献,简直物超所值。
李长枫没有多瞧风景,只是在人丛中寻觅,先前他已瞥到了队伍的人影,此时却又到哪里去了?
“长枫,这里。”
突然,有人出声招呼,嗓音颇为熟悉。
是招揽吸收他的那个队长。
声音沉稳、有力、温和,但又饱含沧桑,仿佛坚冰解化出的溪流,在碎石旁轻唱。
人也是个久经风霜,然而兀自傲艳的汉子。
却有一个冷落、凄楚的名字,钟霜鹤。
钟霜鹤身旁站着七八个人,看来都是队伍里的一员,此时也张眼打量着李长枫,但什么话也没说。
李长枫走近,道:“队长,好久不见。”
钟霜鹤哈哈一笑,道:“很好,很有精神。欢迎你的加入。”
说着,忽然拍了拍李长枫的肩膀,以示友好,又道,“此行略有风霜,我等共勉。这几位都是你的前辈,我来为你介绍。”
相互厮见,不过略微寒暄几句,真正交流熟悉,还需要一个过程。
不多时,一声钟响,震彻云霄。
“扬帆起航!”
有人吆喝一声。
然后船身微微颤动,徐徐离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