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寨子里小兵说的话，那句抱怨的话又回荡在耳边，仿佛听到他说：“革命？日他奶奶的，今天革，明天革，今天这个总统，明天那个总统，民脂民膏都被收刮完了。”

陆牟低声地说：“不是说革命不好？”

这青年繁荣文低声说：“这次不一样，他小心的给陆牟看了一本泛黄的杂志，上面写着《新青年》，然后在第五卷5号和6号写着《我的马克思主义观》，最后几页用铅笔工整的划横线的部分，几个醒目的铅笔字歪歪扭扭的映入眼帘，写着“共产主义宣言”。

陆牟轻声的念了句：“共产主义。”繁荣文说：“嘘！”

陆牟说：“这有啥，我不革。我不信啥鸟革命。”

繁荣文苦笑道：“兄弟，我今天对你说的事，你不要对外声张，这就是真心为着咱老百姓做主的革命，以后农民也能翻身当家做主人。”

陆牟想起了他那一辈子顺从主家做事的父亲。他想了想便说：“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文化人的事情，我不说。”

陆牟继续说：“兄弟，这山上机关多，你不要踩着了，你这脚是踩着猎户安下的刀片了。我给你涂了草药，过些时日就好了。”

繁荣文说：“谢谢。”

陆牟说：“你甭一直说个谢谢。你知道鬼窝地势险要，你这单薄受伤的身子翻过去可不容易。”

繁荣文说：“我在鬼窝半山腰的山庄有接应的。”

陆牟说：“那就好！”

陆牟说：“晚上也到了，我们两个在这休息一晚算了，明天我去寻繁下村，你去鬼窝。”

繁荣文应允道：“好！”

第二天天蒙蒙亮，深山的第一滴露水凝聚在树叶尖上垂垂欲坠的时候，陆牟划着一把柴刀铺开了道路。树上的鸟儿也才起来觅食，他便背着弓箭在丛林中寻找猎物了。他发现一个藏身的好去处，便小心翼翼的隐藏下来。蹲守了约莫一个钟的功夫，他观察到一只正在下蛋的野鸡，蹲坐在草丛里许久。他隐约感觉到这只野鸡在用力往外排蛋，当野鸡憋得很难受，翘着屁股两只腿向后弯曲半立起身，鸡蛋排到一半快要掉落时。陆牟趁野鸡毫无防备之际手中的弓箭顺速脱出，刚好扎进鸡屁股，野鸡应声倒地，他大摇大摆的走过去捡起野鸡，露出胜利的笑容。

陆牟捡起野鸡折返，灰狼蹲坐在繁文荣旁边露出獠牙。繁文荣惊恐的睁着双眼，昨晚的火堆成了一滩白色的木灰，他蹲坐在前方一动也不敢动。灰狼看到陆牟回来，闻着气味便跑到他的身旁，这时他还它看上去像一头忠实的犬，这忠实憨厚的态度实在难以把它和狼相提并论。

繁文荣看着背着弓箭左手拧着野鸡的陆牟回来，他说：“陆兄，你这是灰狼吧，半夜醒来我看它眼睛里发出的是绿色的光。”

陆牟说：“我实不相瞒，这是我两年前在鬼窝丛下村的祖坟处捡到的。”

陆牟用粗糙的大手抚摸了几下灰狼的耳朵，灰狼嗷嗷的作出撒娇的姿态。它聋拉着耳朵，在陆牟跟前蹭了两下。

陆牟举高手中的野鸡，他说：“兄弟，我们的早餐来了。”

繁文荣此时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了几下，他尴尬的捂着空空的肚子。

陆牟看出他的窘迫，来了句：“兄弟，我来生火烤野鸡。”

说时迟，那时快，陆牟很快生起了火堆。繁文荣这时才敢挪动双脚在不远处捡起些干木柴。

陆牟说：“兄弟，我看你的脚伤恢复了一些。还敷几敷草药就能慢慢愈合了。”

繁文荣边拾起干木柴边说：“多谢陆兄，我这会走起路来确实轻便好多。我即日就可以起程了。”

陆牟说：“兄弟，你这是刀伤，走路太猛伤口肯定会裂开的。你这瘦不拉几的薄弱体质，怕是你没走到半山腰，就被狼叼了去。”

陆牟继续说：“我算是好人做到底，带你去丛下村，你且折返到繁下村的时候，带着我折返可好，我想去繁下村看看！”

繁文荣犹豫片刻，他说了句：“你去繁下村做甚？”

陆牟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去看看。”

陆牟说：“你那里有没有一个姓李的女子？”

繁文荣想了想说：“我们村不比以前，现在住户鲜少，基本我都知道，李姓的女子不曾认识。”陆牟仿佛某种期许落空了一样。

繁文荣突然拍了一下他的大腿，他恍惚间振动了一下伤口，疼痛的叫喊了一句：“啊！”他感觉失态又马上镇定下来。

他喃喃自语的说道：“我们祠堂东边有一处篱笆围成的土坯房有一个独居的女子。我父亲见过，干农活的时候从她家那里路过，村里现在就剩那么几户人家，但是她从来不与村里人交流。”

繁文荣继续说：“我不知道她姓李，我们是繁姓村，我想是姓繁了。”

陆牟又是期待又是失落的回了句：“哦！”

繁文荣说：“你找女子做甚？莫非是你的亲人？”

陆牟回了句：“我只是随便问问。”

繁文荣说：“直道相思了无益，未防惆怅是清狂，竟然陆兄愿意辛苦同我走一趟鬼窝，我定带兄弟回到繁下村一探究镜。”

陆牟这时已经把野鸡放在火架上烧烤片刻。鸡毛散发出一股烧糊的臭焦味！陆牟在不远处采了几根草药，他简单的在山涧中清洗，用石头捣碎。他从繁荣文的背上扯下汗巾，不等他反应过来，陆牟已经揭开旧草药扔掉，把捣碎的新草药包裹在汗巾里给繁荣文敷上了。约莫过了半个钟，野鸡肉烤的外焦里嫩，滋滋作响，香味弥漫在山间。诱人的香味引得树上捕食归来的鸟儿焦躁不安，它们蹦蹦跳跳喁喁私语的闲聊着像是在商议什么。

陆牟取下烧黑的竹枝上架空着的野鸡。他小心的把野鸡摊开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上。他按照惯例用小刀划开一半扔给灰狼，又划下了一边鸡腿，他用大片树叶包裹着递给繁文荣。他们三个吃得津津有味，吃完饮用了山涧清澈的溪水。他们便开始赶路，往鬼窝的方向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