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辰夏季出生的,福贵和余凤骊的儿子冬天出生了。福贵的母亲艾华芳非常高兴,她和福贵的爹白世仁觉得日子终于有了盼头。白福贵的儿子出生的时候,刚好是冬至天的凌晨四到五点钟出生。白世仁想了好久,给白福贵的儿子取名叫白黎明。白福贵觉得这个名字像初生的太阳,寓意很好。白福贵有了孩子后人也沉稳了一段时间。
这个村庄一如往常的平静,村里人耕田种地。伴着日出而起,日落而归的生活。同年,繁荣文的儿子繁运也出生,次年繁荣文的二儿子繁昌也出生了。这时,丛惠也不再想着去武昌念书了。她在繁下村这几户人家的小村落里过起了插秧耕地的生活。一九三一年九月一十八号,日本侵略者占领了东北三省,全国学生群体的活动越演越烈。陆续有好多人加入第下党,繁荣文也从一名第下工作者,转而参加了游击队。他告别了丛惠和他的两个儿子。繁荣文跟着游击小分队走南闯北,在一次和日本人的抗战中,繁荣文壮烈牺牲了。那天,丛惠半夜从睡梦中惊醒,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发现晚上忘了关的窗户被风吹开了。丛惠给横着熟睡在床上的两个儿子盖了盖被子。第二天,丛惠早早起来,她坐在院子里发呆,她心里始终在想她的丈夫,也不知道她的丈夫繁荣文怎么样了,去了哪里,哪一年能回来。琢磨了几个时日之后,她想着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一想到嫁过来有十年之久,也不知道丛下村怎么样了,她决定回趟娘家。头天,她便向村里剩下的几户人家说她带两个儿子回丛下村了,希望他们看到他的丈夫繁荣文回来的时候,告诉他一声,免得他找不到。她折返的路上,经过了李玫和陆牟曾经的家。于是,她推开门,走进去看到杂草丛生的院落,推开半掩着的木门。房间里的陈设除了厚重的灰尘,餐具都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丛惠望着房梁上结网的蜘蛛,有种物事人非的感觉。她突然想起李玟走的时候说她家床铺的事情。她想了想,便走进卧室看了看几块木板拼接成的床,她翻开稻草,发现底下藏者一块小小的金条。丛惠捡起它,环顾了一下四周,一米阳光从破旧的糊纸窗户上射了进来,照在铺满灰尘的竹椅上。丛惠自言自语的说:“谢天谢地,谢谢李玟嫂子。”丛惠将金条捡起藏在袖子里,她铺平稻草,掩盖好木门,便匆忙回到了家里。繁运和繁昌看到匆匆回家的娘,便说:“娘,阿爹什么时候回来?”丛惠一下子不知所措,她抱着她的两个孩子说:“我带你们找外公去。”收拾好行李,丛惠便带着繁运和繁昌出门了。丛惠雇了一辆马车,牵马车的是村里的一个鳏夫叫周政,35岁的样子,皮肤黝黑,模样清秀,他是几年前从外乡逃难过来的,他收了丛惠的一个银手镯当盘缠后,便架着马车,带着他们母子三人前往丛下村。这赶马的车夫周政是个勤快人,沿着山间的小路,走了半天的功夫,两个小孩也倒在马车上睡着了,他问丛惠:“你们家那口子呢?”丛惠说:“他出远门了。”他顿了顿说:“这年头出远门的人,不是当土匪了就是打游击了。生死难卜啊。”丛惠说:“我想着他一定会活着回来的。”周政说:“希望他运气好吧。”丛惠顿了顿说:“你几年前怎么逃难到我们这里了。”周政说:“不瞒你说,我曾经是武昌师范的一名学生,我的那口子也是。她参加地下党,被抓了,应该是在牢里被秘密处决了,我一路逃到了这里。”丛惠说:“这个事你不能对任何人说呢。”周政说:“我是觉得你的先生应该去参加游击队了,是自己人,便对你说了。我隐姓埋名才逃落到了繁下村。”丛惠说:“那么,你也是地下党?”周政说:“我倒不是,这些年我东躲西藏的,这样的日子我活够了,现在想做个能活着的平民百姓也好,但这日本人侵略我们中华,将侵略者彻底清除是迟早的,那时候我就不知道了。”丛惠突然忧心忡忡的说:“这些年,也不知道我爹娘怎样了?”周政说:“丛下村那一块靠近江西,当年征兵好多往那里去,但是海拔高,地势险要,日本人不大会打到那里去。”丛惠依然掩面而泣,她轻微的不敢太大声,怕惊醒了小孩。
马车相比步行节省了好多时间,马车穿过冗长的小道饶了一弯又一弯。终于在三天之后,他们抵达了丛下村。周政说:“没想到云端还有一个这样的村庄和湖泊,海市蜃楼也不过如此般景象了。”丛惠带着他们沿着湖泊旁边走,穿过冗长的小道,两旁的木屋门口有几个年长的妇女,她们望着前来的人,仔细的看了看,一个妇女说:“是丛惠吗?”丛惠说:“哎,婶子,是我。”那个妇女说:“你终于回来了。”丛惠说:“怎么了吗。”她说:“你娘在家里呢。我们村的青年都被抓去充军了。”丛惠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顺着熟悉的小路穿过巷子。在有着锈斑的白色墙角转弯处看到了自己多年以来日思夜想的家。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空无一人。丛惠往堂厅的里屋走去,只见一个两鬓斑白的妇女倚靠在床边。丛惠喊了声:“娘。”那妇女侧过脸蛋来,果然是丛珍珠。她臃肿的双眼望着朝思幕想的女儿,她说:“惠,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好。”她们母女两人深情拥抱,抱头痛哭。
过了好一会,她们才缓过神来。丛珍珠转头看到一旁站着的两个消瘦的差不多个子的小男孩。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皮肤黝黑,样貌清秀的陌生男子,他们的模样尽显疲惫。丛惠在一旁说:“我的儿,这是你们的外婆。快点喊外婆。”繁运和繁昌异口同声道:“外婆好。”丛珍珠说:“我去烧水做饭,你们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休息一会。”丛惠说:“娘,我爹呢?”丛珍珠说:“他出门了。”他们各自忙活去了。
丛惠欲去院子角落的井里打水,周政接过木桶说:“我来吧。”没一会的功夫,院子里的大缸就装满了水。丛惠给她的两个儿子洗好澡,周政肩上搭着汗巾拧着木桶准备冲洗。丛惠站在门口说:“周哥,你有换洗的衣物没?”周政说:“贴身的有。”只见丛惠手中拿着一叠衣物站在那里,她说:“给,这是我爹的青布长袍,你换上吧。”周政走过来接过衣物,便自顾自的冲洗去了。繁昌和繁运洗好澡换好衣服后待在院子里玩耍。丛惠去厨房里打来了热水,准备好好梳洗。她的母亲丛珍珠还在厨房忙碌着。过了好一会,丛惠也换好了干净的衣服梳理好了头发。她在屋里屋外走了一圈,她爹书房上的书依旧挪列整齐。只是旁边学生的桌椅板凳有了些灰尘。丛惠走到厨房帮忙。她说:“娘,现在好像没有细娃来上学了呢?”丛珍珠说:“细娃不多了,有的才嗷嗷待哺,不少是外嫁的闺女逃难回来的,我们村的青年都被捉去充军了。”丛惠说:“原来像我这样悄悄嫁掉的有很多。”丛珍珠说:“乱世能活着就是好事。”丛惠边折着豆角边说:“你说我爹去哪里了,还没回来?”丛珍珠说:“他好久没回来了,走的时候说是地下党有任务必须要完成。”丛珍珠是着抽泣起来。她说:“我早就劝他不要去参和这些事,他又不能舞刀弄枪的,出了事可保护不了自己。可是他说,国之将亡,匹夫有责。”丛惠说:“那不是生死未卜。”丛珍珠说:“我每天烧香拜佛,但愿他没事。”丛惠折好了豆角洗净,这时丛珍珠铲了点猪油放进烧红的锅中,猪油融化,油锅滋滋冒烟,她将豆角倒进锅中。丛惠往灶底添加了两把干柴。放了一小勺盐后,她盖上锅盖焖煮。丛珍珠说:“跟着你来的这个人是谁呀?我的女婿呢?”丛惠说:“这是我们村的外来户,一个人独门独户。孩子他爹去当兵了,一走也没个音讯,我每天盼啊盼,不知道他啥时候能回来,我就想着爹和娘了,一起生活有个照应。”丛惠说:“那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如果他回来了迟早会找过来寻你。你不用太挂念。”这时丛珍珠翻炒几下烧干水的豆角,她把快烧焦的豆角铲起。丛惠说:“我去喊他们来吃饭。”丛珍珠说:“你把菜端到院子里去,我们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吃。”
他们几个人简单的吃了中饭,大概是饿着了,几个盘中的菜全部一扫而光。饭后,丛珍珠对周政说:“小兄弟,你不敢时间回家的话,可以把马车牵到这里卸下来,这个柴房旁边可以搭个马棚味马,柴房收拾一下可以住。周政刚想说什么。丛惠说:“你在这里住下吧,你回家也是一个人,这边最起码比较安全。一起住平时多个照应。”周政想了想,便说:“我回繁下村也是陌生的,在这里也是外乡,对于我来讲住哪里都一样的。”于是,周政便留了下来。他搬来几块木板,架起了一块木板床。丛珍珠找来一块猪食槽放在院子里,给马儿喂养草料,春去冬来,日复一日,既没有看到丛惠的父亲丛光荣回来,也没有看到繁荣文找寻过来。丛惠和丛珍珠已然没有了当初热切的期待。周政也从一个文人演变成一个猎户,他将打回来的猎物分给左邻右舍,渐渐的和村里人融为了一体。
一天夜里,从珍珠感染了风寒,她颤颤巍巍的声音说:“惠,我这身体不行了,你也等了这么多年,繁光荣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我看你也别等了,和周政成个家,他对你的两个细伢也不错。”丛珍珠说完便再也没有醒过来,丛惠放声大哭,简单的料理了丛珍珠的后事,将她埋在丛氏祖坟那里。
一天夜里,丛珍珠对周政说:“村里的细娃也到了上学的年龄,我们把私塾重新办起来吧。”
周政拍手兴奋的表示赞成。周政重新提了一块匾,把四方私塾改成了希望学堂。村里的小孩又像很多年前一样,来这里上学了,只是这些小孩的长辫子都剪成了中短发。周政教着孩子们念书,丛惠透过窗户望去,她又想起了如果她爹在这里,生活也是这般模样,她不经露出了幸福的笑脸。
一年后,周政和丛惠结婚了。繁运和繁昌也默认了这个后爹,周政教他们阅读更多的书籍,繁运和繁昌对丛惠说:“我们也都已经年过十四岁了,我们想下山念师范。”丛惠一个大嘴巴子扇了繁运一巴掌,她说:“现在安逸的生活过舒服了不是?你知道你爹是怎么没的吗?你知道你外公怎么回不来了吗?山下多不安全。”繁昌想了想便说:“娘,山下不安全,我们去城里读书。”周政说:“小孩长大了要出去闯闯也正常,你们去城里的新式学堂熏陶一下也不错。但是要多注意安全才是。”繁昌说:“周老师,你放心,我和哥哥会照顾好自己的。”丛惠也只得默许他们,准备和他们送行的时候,周政说:“我给武昌师范学院写了一封信,你们带去,希望他们学校能收留你,你们在那里也好勤工俭学,生活上有个照应。”周政将繁昌和繁运托付给了村里下山的猎户。丛惠含泪告别了两个儿子。周政说:“莫要哭了,儿大不中留,外面虽然充满未知的危险,出去见识一下是好事。”丛惠倒在周政的怀里痛哭。